過了鐵力克,開始下大雨,到達白哈巴時,拿出望遠鏡,大家遠眺國界線不遠的哈薩克共和國崗哨,這裡離邊界只數公里,曾發生衝突事件,地陪小王顯得比較緊張。這時,天空仍飄著雨,地上非常泥濘,到了這裡似乎已找不到車行的道路了。小王要司機將車子停著,數分鐘的沈靜,像有重大決定要思考,欲言又止,裹足不前,不久他拿著一條毛巾,裡頭包著一盒方糖及一塊茶磚,帶大家到村長家拜訪,他告訴我,因遊牧民族居無定所,遠離市集,購物不易,這三樣東西是平時最需要的物品,帶著這份見面禮,主人一定會熱情款待。村長這天剛好外出洽公,由他的兒女們接待,世們拿出 囊胡餅、奶茶及自製的蜂蜜,油炸麵塊、酥油、酸奶豆乾、酸奶豆腐熱情招待我們。經過四小時多的顛簸,都覺得累壞了,利用這機會,大家稍事休息,並填飽肚皮。

席上,小王告訴我兩件事要求配合:

一是阿爾泰山區,因遠離都市及工業區,空氣透視度良好,數百公里外都能看得非常清楚,絕對禁止看到不遠的美麗風景便自行前往,這感覺上的「不遠」,實際上是數十公里,需花數小時才能到達,如自己前往,山區野獸多,會發生意外。

一是如遇遊牧民族邀約,要設法婉拒,不論哈薩克人或蒙古人,個性憨直豪爽,遇到任何人,都會盛情邀請到氈房去做客,他們漢語使用機會少又沒有數字距離概念,當問到你的氈房離這裡多遠時,只會回答:就在哪……個地方,這哪的長短即是路途的遠近,拉得越長,距離越遠,雖然短短一聲在哪裡,搞不好要騎馬數小時,長的一聲,那恐怕要幾天了。外地人如不瞭解這點,便輕易答應,等到知道嚴重性再拒絕,那便會引起衝突,認為不給面子。

久候村長,並未返家,太陽已要落下,看情形,可能隔天才會回來,大家不耐久坐,便起身參觀家裡陳設,村長是哈薩克人,家中佈置著許多掛毯及地毯,花紋都是屬哈薩克風格,壁上更掛著許多狼皮、狐狸皮,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張超過二公尺高的棕熊皮,可見山區野獸多而且是猛獸。

這時,天雖沒下雨,但地上還是非常泥濘,地陪小王這時下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決定,他要大家上車,村長不在,在此過夜,著實不方便,繼續趕路吧!

前面已看不到任何道路,車子沿著河床,一路駛去,上了一道斜坡,他要我注意前方五百公尺左右的筆直道路及注意車上的公里時速表,真的很奇怪,這段路看似平坦筆直,但無論如何加足油門,速度總停在三十公里左右,無法加快。過了這段路,到達一處黑泥巴形成的斜坡下,車子要爬上這段斜坡,才能再沿著臨時開闢的道路前進。

小王的判斷,就在這時讓大夥兒嘗到了慘痛難忘的經歷。看似不到三百公尺的斜坡,徒步只要數分鐘腳程即可爬上,想不到汽車代步竟花了近二小時的時間,且險象環生,弄得大夥們疲憊不堪。

阿爾泰山森林茂密,植物花草茂盛,且雨量豐沛,氣候潮濕,平時落下的葉子腐化後,變成極肥沃的有機肥料,這有機肥又孕育了肥美高大的牧草,吸引遊牧民族驅趕大批的羊群、牛群、馬群到此食草;消化後,累積的糞便造成一層厚厚的黑泥巴覆蓋在岩層砂石上,平時牧草長在其上,不覺異樣,等車胎輾過,將草皮刨掉,如遇雨天,就像將油脂灑在路上,變得非常滑溜,根本無法控制方向。

車子加足馬力,仍然無法爬上,望著路邊山澗,橫躺著數輛滑下斜坡的車輛殘骸,心裡想著若是無法爬上往後倒退或方向盤控制疏忽,便會落得這般下場,心裡害怕戰慄著,如稍不小心,所有的物資器材車輛全會化為烏有葬身溪澗,大家此時只有剝下樹皮或撿拾路邊石塊墊在地上,使出渾身解數一吋一吋地將車子往高坡上推。

到達坡頂,你看我,我看你,每一位竟然都是全身污泥,滿身汗濕。要下坡了,那更精彩刺激,車子一路跳舞扭屁股,有時甚至橫著身子像螃蟹般地橫行著,大夥嚇得再也沒有人敢坐在車內,失去方向掌控的車子,順著泥濘小路,滑入草叢中的黑泥沼中,動彈不得。到此時,已是深夜,伸手不見五指,個個都已疲累不堪;拖著滿身黑泥巴,汗臭味,爬入草叢中的車子裡,誰也沒埋怨。今夜,只得擠在這狹窄的空間,度過這難忘的一夜。

身體實在太累,車內擠滿數位大男人,睡眠空間太窄,再怎麼設法,總是無法進入夢鄉,趁著此時簡單地介紹阿爾泰山的概況:

阿爾泰山又名阿爾坦山、阿勒壇山;蒙語為金山之義。顧名思義,山中盛產黃金及各類寶石,民國時期,新疆軍閥金樹仁,盛世才曾在此大量開採沙金,用以添購武器,厚植在軍事及經濟的力量。阿爾泰山位於準噶爾盆地東北側,是天山北出支脈,是與蒙古的界山。山勢自西北走向東南,蜿蜒約二千公里,山體平緩,從山麓到山頂呈階梯狀逐漸上升,平均海拔三千公尺以上,最高峰是海拔四千三百七十四公尺的友誼峰。這裡是新疆雨量最豐沛地區之一,尤其是西北坡一帶(另一地區是有塞外江南之稱的伊犁河流域)。西來布爾津河、克蘭河、額爾濟斯河、大青河、小青河等順坡南流,匯成額爾濟斯河、烏倫古河兩大水系,再向西北流入俄羅斯,從北極海出海。阿爾泰山是中國唯一的歐洲及西伯利亞植物分佈區。為典型的階梯狀斷塊山、這裡山奇、景奇、獸奇,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林木錯落有致。從山麓起,闊葉林、針闊葉混合林、針葉林到高山草甸、雪山,層次分明。條條谷豁深邃縱橫,座座雪峰倒映碧池,朵朵野花點綴成斑斕絢麗的天然花壇。阿爾泰山有冰川四百二十條,總面積二百九十三平方公里,最大的是北喀拉斯河上源的喀納斯冰川。喀納斯冰川長十二公里,融水匯成晶瑩清澈的喀納斯湖,彷彿一顆璀燦的寶石鑲嵌在海拔三千公尺的山坡上。湖中盛產哲羅鮭,當地人稱大紅魚,大的體長十五公尺。河岸沃野千里,水產豐富,適合發展農漁業。山上植被,土壤垂直分布明顯,森林莽莽,草場遼闊,牧草茂盛。山間盆谷是天然大牧場,常常見到頭戴艷麗小花帽的哈薩克牧民趕著大群的牛羊和駱駝緩緩走過。富庶的阿爾泰山孕育過人類古文明,岩壁上的壁畫,如放牧圖,狩獵圖、牲畜飼養圖、征戰圖、舞蹈圖等等,在在揭示古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演進,也反映出牧民祖先如何開發金色的阿爾泰山區。「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望煙塵飛。」阿爾泰山歷來是游牧民族活動的重要舞臺,歷史上的塞種、匈奴、柔然、突厥、回紇、蒙古、哈薩克諸民族皆牧馬於此,或者以此為基地,以高屋建築之勢,控制準噶爾盆地和伊犁河谷,再南越天山,席捲塔里木盆地。今天,這些古老民族的相當一部分,已經匯入民族融合的海洋,或遠走他方;另外一部分,則演變成現在的維吾爾、蒙古、哈薩克等民族,繼續開發建設阿爾泰山。

早晨,天未亮,即被清脆的鳥叫聲驚醒,許多從未看過的鳥雀迎聲高鳴,此時山嵐瀰漫,遠山蒼松忽隱忽現,活像是夢幻仙境。身歷其境,忽然全身的疲累似乎都不見了,經不起鳥語花香的誘惑,便要求陪同一起沿著小路步行繼續前進,陷在泥中的車輛及裝備,由司機照顧,等牧民經過再設法用駝馬拉出。

天色漸明,仰望天際是一塵不染的湛藍,藍得深不可測,高空白雲在眼前飛掠,彷彿伸手便可以摸著;遠眺所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各色的奇花異草,在晶瑩的晨露襯托下,顯得清麗脫俗;翠峰雪嶺更是雄偉壯觀,蒼翠欲滴。眼睛飽餐了這份與眾不同的盛宴,肚子也不覺得飢餓,一路上拿著相機猛按快門。

四小時後,到達了喀納斯湖,當地的武警,見到我們到達,喜出望外,因原本昨晚要抵達的我們,至上午一直沒有音訊,原打算要召集牧民,找尋我們的下落,終於可以取消了,立即吩咐廚房下麵,讓我們填飽肚皮,並協助清洗身上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