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伯母──李有權校長 ── 李有權校長長女司仲敖的學姊 柯淑齡 ──
與伯母〈中〉合影於花團錦簇的仲敖家。右為李福臻教授。 我一直是仲敖的師姊,直到伯元師建議:「同門諸生可藉五十生日聚會,以增進情誼。」於是論年排序,才發現仲敖稍長於我。可是,我入師門早,且無論如何已經連續當師姊幾十年,很難「姊」、「妹」易位,而仲敖也始終稱我「柯姊」如昔。 在學中,由於我是「學姊」,自然不能與仲敖「同學」;任教以後,學校不同,平日教學、研究的工作也十分忙碌,又各負有行政工作,根本沒有交集。後來,由於閱卷、學術研討會諸事頻繁,見面機會增多,但也鮮少聊及個人的情況。近年來,歷經石禪師、伯元師每年的壽宴,乃至二位先師先後辭世,追思會、紀念會的籌辦、學報論文編審會、校友會…等等,感覺十分契合,往來漸漸密切,甚至時通熱線話家常,無所不談。 伯母李有權校長,原與仲敖的小弟卜居高雄。一日,仲敖來電,告以伯母北上,邀我與好友李福臻教授至她家餐敘。仲敖早知福臻大學姊的先祖乃由山東蓬萊遷往東北發展,與伯母先祖的情況相同。她為伯母找來一個小同鄉。 伯母神采奕奕,笑容可掬的歡迎我們。她身材嬌小,可是聲音洪亮。我心想,這顯然是與她是校長,常對學生「訓話」,「練」出來的。伯母稍有重聽,拿著筆記本,以備不時之需,口中滔滔不絕,深怕冷落了我們。福臻學姊時而側身傾聽,時而接過伯母手中筆記本書寫,溝通十分良好。只見二人愈談愈起勁,諸如:家鄉的故事、人物、景觀、俚語、習俗,好像全說了一遍,而我看到的是,她們二人的手緊緊地拉在一起。隨後,大家一起去陳大哥用心經營的庭園中照相,每個人在花團錦簇中笑得非常開心。聽仲敖說,當天我們告辭後,伯母猜測她與福臻學姊可能是親戚,都是山東蓬萊「老李」家的後代。伯母與福臻姊都擅長繪畫,有共同的遺傳特徵,仲敖新居牆上掛的都是伯母的佳作。又據說,陳大哥也支持伯母的「親戚說」。「我們可能真有親戚關係」,仲敖認為伯母後來像是一直都這樣覺得。 感謝科技的發達,有了智慧型手機,有了Line,我們與伯母、仲敖不斷有聯繫。我們傳一些謎語給伯母猜;傳風景圖,仲敖轉換到i-pad,給伯母尋找其中隱藏的十二生肖。伯母一直是興味盎然。又有一些難的數學題,我們都來不及反應,伯母的答案早已傳過來,我們只好甘拜下風。不知何時,我們開始稱伯母為「家教」,話題更是擴及時事,常常我們還真是對事物的看法不如伯母的客觀、深入。仲敖來電話或傳Line,也常說「家教以為如何如何。」 伯母是小學校長,桃李滿天下,學生們還準備將她致力於山地國小教育的貢獻拍成電影。這定是她關心、愛護學生,得到他們衷心的愛戴,才能如此。雖然緣份來得晚,但伯母對待我們,有如她的孩子仲敖;有如來去自如地,出入她家超過50年的素霞。仲敖「有時」會不小心地自誇菜做得不錯,有一天,她心血來潮,邀我們去吃飯,伯母一再推薦陳大哥做的南瓜餅既衛生又營養。又有一次吃春餅,滿桌的菜,福臻姐信口說:「有一種麻醬餅好吃」,伯母立刻說:「叫仲敖做,仲敖會做,想吃,歡迎隨時來。」我偷望了一下仲敖,只見仲敖也滿臉歡喜,連聲答應。不久,真的做了麻醬燒餅,想必是只要母親願意的,她都樂於執行吧!每次總是又吃又帶,滿載而歸。去年夏天刮大颱風,仲敖打來電話,說:「家教要妳們下山來住,陽明山斷水、斷電的,不方便」。陽明山四十年來首見下雪,仲敖傳Line,說:「家教叫妳們來避寒」。年前,仲敖又說:「家教要妳們回娘家過年!」每每仲敖傳達伯母的關心,都令我感動又感激。我們在伯母心目中的地位節節高昇,曾幾何時,我們儼然已經成為伯母「娘家」的新成員。 伯母說過,娘家就是可以盡情吃喝的地方,我們當然要回「娘家」,向伯母拜年。可是仲敖與我果然有默契,擔心全家大小都回來了,餐廳恐怕容不下。伯母的辦法是小輩不上桌,位子絕對夠;福臻姊則一再宣稱,拜年一定要,可以不吃飯。兩位都堅持過年見面。結果,仲敖以「姊們出國,回來拜晚年。」的「善意的謊言」,才使伯母釋懷。豈料春節期間伯母感冒、發燒、住院,接著轉成肺炎,最後,住進加護病房。我們雖焦慮萬分,但互相安慰、打氣。仲敖告知,在伯母清醒時,曾代為稟報,我們計劃伯母痊癒出院後,將常陪她看畫展,而要伯母請我們吃大餐。伯母似乎瞭解而頷首示意。唉!誰知…,最終竟然不能再見。 仲敖是我的師妹,學問之用心,受同儕稱讚,而其正直、無私、果斷、能力、大氣、熱情,還有見義勇為、盡力而為,無一不是伯母的翻版。仲敖之孝順更是我親眼目睹,當伯母興起南下高雄的念頭時,仲敖常藉「下個月眼睛要複診」、「明年初要選舉」、「南部正流行登革熱」、「曾孫要回來」……等等理由而再三挽留。我很清楚的知道,她就是想盡可能的與母親在一起,每天陪著。往事歷歷如昨,想起我膝蓋受傷,伯母頻催治療,一再告誡:「有病早延醫」,知我至「慈濟」看診,則命仲敖駕車前來會合,我看完診,即刻隨她「回家」吃飯。如今我膝蓋已復原,然言猶在耳,孺慕之思,油然而生,不覺涕泫流滿襟。 ◎又記:
此篇文稿甫成,仲敖E-mail傳來她撰寫的文章,詳述伯母一生的行誼,鉅細靡遺。拜讀完畢,腦中浮現的是仲敖研究室的一盞檯燈,燈罩上是伯母手書「一忍再忍,忍無可忍,重新再忍」的座右銘。我想說「一位堅忍不拔的妻子、偉大的母親、了不起的校長,是我親愛的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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