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彩畫家 楊恩生
刊載在《中華民國70年12月16日星期三 民生報 》
鄉土藝術造成近年來國內畫壇的一股新趨勢,在年輕畫家的作品中更占有相當的份量。以水彩畫為例,除了渲染、不透明法之外,乾擦而寫實的鄉土畫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的比例。其實,水彩的鄉土畫早在十七世紀荷蘭人旅行寫生的風氣盛行之後就已經萌芽;十九世紀中葉美國水彩畫家荷馬(Winslow Homer 1836-1910)畫出許多描繪美國式拓荒精神的作品,至今由猶膾炙人口;二十世紀初印象派的沙金(John Singer Sargent1856-1925)以酷似威尼斯派大家Cana Letto的活潑筆觸及表現色、光的透明水彩畫法獨具一格,他那含有貴族意味及歐洲風格的作品,近四、五年來一直是美術科系的學生所極推崇的。而柯斯基(Ted Kautzky)、Edmond J. Fltzgerald、雷得(Charles Reid) 、派克(John Pike) 、魏斯(Andrew Wyeth)等亦分別以獨特的表現手法及景物,造成今日我們所謂『美國風』水彩畫法,使近十年來的台灣水彩畫風受到很大的影響與轉變。
陳東元是目前國內年輕水彩畫家中的佼佼者,當他還在師大求學的時候,就對沙金、雷得、派克、魏斯等美國水彩畫家的技巧有極深入的研究。同時印象派義大利的油畫家Segantini及Fattori的取景法也深深地影響了他。五、六年前的師大美術系仍流行不透明及渲染的畫法,很少學生能以寫實的角度及功力來表達主題,而陳東元能在此二種舊法之外嚐試另一種『美國風』的水彩表現法,克服重重技巧的難關,畫出色彩鮮豔、明暗強烈,筆觸線條活潑的新風格,首開師大與國內風氣之先,造成不小的震撼,這是不容易的事。
早期陳東元曾以模仿的態度,從雜誌、照片中抽取精華,轉移、拼湊成自己的作品。近年來他的畫,較趨冷靜、純熟,不在拘泥於照片所顯示出的明暗及角度。長時期的挫折與磨練已使他能隨心所欲的選擇、組合不同時、地及光線下所獵取的題材,成為一幅完整的作品。至於他的題材則均為貓、狗、牛、農婦、雞等,帶著濃厚的鄉村色彩。這與他出生於宜蘭的農村有關,雖然因為求學、執教,他長期地待在台北,但都市的煩囂並未阻隔了他對童年農村生活的回顧。
除了題材是台灣農村的生活之外,他的技法也有不少是脫胎於傳統的國畫:輪廓幾全為黑色線條所勾勒而成,他認為線有著決定性的力量;筆觸是由山水畫中的擦、染、皴法組成,甚至於畫面中的草叢也近於傳統的沒骨法,所以說雖然畫的是水彩,技法仍傾向於國畫的表現方式。然而他的色彩,卻是根據照片,輪廓又極度寫實,所以他的作品中雖帶有東方色彩,卻同時也帶有完美的裝飾意味(近於插畫),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他的水彩技巧優越,可是題材的重複,使他停留在同一個階段裡,成熟卻缺少變化。
鄉土味的水彩畫風,由陳東元起始至今,已流行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許多的初學者也視其為必然之路,然而藝術之途無他──求其純真而已,若畫者不能把握自己的感覺,而一味流於習尚,將無法創出屬於自己的格調,這是值得時下許多鄉土(只表現破與舊等無病呻吟的題材。)畫家檢討的一個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