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 牧牛老翁的創作意念及構圖方式

在大學時以自己的作品與往返美國的收藏家交換數本畫冊,其中一本是美國懷鄉寫實大師魏斯Andrew Wyeth,畫冊中一幅Garret Room 1962 乾筆水彩,該作品讓自己悸動不止,不禁潸然淚下,畫面中靜躺在拼花床單上的瘦長黑人,孤苦無依的景象彷彿是童年時的家境,貧苦的情況甚至勝於畫面呈現,當時家裡的床單必須縫縫補補,住的是用鐵片覆蓋在屋頂及牆面,冬天寒徹骨,夏季熱如烤爐,遇颱風則屋頂掀掉,鐵片亂飛的林場臨時伐木工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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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w Wyeth Garret Room 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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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時在翠峰湖的林場員工所住的工寮就是這種屋子,用鐵片覆蓋在屋頂及牆面,冬天寒徹骨,夏季熱如烤爐,遇颱風則屋頂掀掉,鐵片亂飛。《10/06/2005攝自棲蘭山退輔會宜蘭森林開發處員工工寮》

1981年,完成《牧牛老翁》,希望表現出Garret Room 的情景,此畫曾獲日本上野美術館繪畫大賞獎,畫面中的老者是自己的父親,父親雖然是林場伐木工,但祖上卻是務農。

老翁臉面滄桑、愁容,滿是歲月刻劃痕跡,腳穿的是“他米”。

“他米”是一種腳拇指頭與其他四指頭分開的鞋子,鞋面是帆布,鞋底是黑色生膠,抓地力強,通常是低層社會農人、工人穿的工作鞋。

臺灣往昔是農業社會,政府為了宣揚“耕者有其田”“三七五減租”的政策,在媒體以及雜誌裡常以文章或製作大量廣告大肆歌頌德政,連看電影時 必須先播放的國歌,畫面 也都是俊男美女抱著剛收割的稻穗,露出歡顏笑容揮著手。基層辦事人員為著討好,無不以假數字假績效欺瞞上級。

主政者在辦公室內望文生義,(生長在都市的認知時常與鄉村產生甚大差距,如:白菜,幼苗是小白菜,長大是大白菜。花生是開花後結的果子。落花生是開花後掉在地面的果子 。地瓜跟南瓜、菜瓜、胡瓜一樣長在地面。),從影片或新聞雜誌得到懵懂的錯誤認知,從未了解 農家實際狀況,以為耕種就像郊遊一樣輕鬆愉快,以為農民種稻可以天天吃白米飯,養雞可以天天吃雞肉、雞蛋。

主政者認為既然農民生活富裕,理應感戴政府,多立些名目抽稅繳費更是理所當然。

他們絕對無法理解,農人工作非常辛苦,插秧、割稻、除草等工作,只要一小時,腰便無法挺直,曬穀、堆草垛、使用風鼓吹掉雜草雜物,身體得癢一星期以上,其他農忙時間更是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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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鼓

農人被忽視,處於社會最低層,是被剝削的對象,除須繳收割收益的稻榖稅外,還須繳水租、田租,連牛都有戶口名冊需繳稅,牛車需繳牌照稅,屠宰牛、豬、羊都需繳屠宰稅,層層剝削,即使是荒年天災或病蟲害欠收照樣須繳納,否則便會被惡行惡狀的辦事人員查封屋舍,如沒有房舍,衣櫥、碗櫥、菜櫥、餐桌椅都會被查封。農人生活苦不堪言,連自己種的白米都沒有辦法享用,吃的是蕃薯籤。

有的甚至傾家蕩產必須賣兒鬻女,當奴工,當童養媳,當妓女。

日據時代晚期支援日軍作戰,緊接政府撤退來台初期籌措反攻大陸軍需物資,所有白米因保存、運輸方便,幾乎充作軍糧,一般家庭無法享用白米,只能吃蕃薯籤。

為什麼要吃蕃薯籤而不吃蕃薯塊? 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將蕃薯挫成蕃薯籤?

以往農家沒有冷藏倉庫,只能放在“古亭畚”內,雖然可以防老鼠,卻無法防蕃薯生蟲, 蕃薯籤可以使蕃薯蟲暴露,水煮沸後殺死蟲,蟲屍浮在水面,濾過蟲屍後才能食用。另蕃薯籤更可以曬成蕃薯乾以便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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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台灣農家的穀倉──古亭畚

牛的命運未嘗不是如此,勤奮不倦,踏踏實實,勤於耕耘而不問收穫,取之於人類少,貢獻於人類多,但最終的命運絕大多數卻是送往屠宰場。

《牧牛老翁》畫面雖然很溫馨 ,但內裡的蘊涵卻很苦澀感傷,感觸良多,前後共畫了四幅,除第一幅是第一次個展當請柬被收藏家典藏外,另三幅都留在身邊捨不得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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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 牧牛老翁的黃金分割構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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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 牧牛老翁 黃金分割示意圖

《牧牛老翁》構圖採黃金比例分割畫面 ,其畫面分割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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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 牧牛老翁 111*91cm Old Farmer and his Water Buffalos

此種做法是仿傚18世紀法國知名畫家尚·巴蒂斯·西美翁·夏丹(法語: Jean-Baptiste-Siméon Chardin;1699年-17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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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p Bubbles Seifenbläser》,1733-1734年,93 x 74.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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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bolla di sapone 》,1734年,61 x 63,2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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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p Bubbles 》,1739年,60.1 x 73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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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前祈禱 The Prayer before Meal 》,1744年,49cm × 38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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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幅《晚餐前祈禱 Prayer before dinner 》


話牛 畫牛

生命必須經過千錘百鍊,才能迸射火花;必須承受風雨的摧殘,才能展現出強韌;必須飽嚐黑暗的琢磨,才能點燃光明。否則,就不會去珍惜,去奮鬥,呈現的也只是空白和虛糜。這生命的歷程,自然是一段苦澀的歷練。

生活的種種苦澀,曾使人失望落淚,漫漫歲月裡的辛苦掙扎,曾催人衰老,但由於忍耐,由於奮鬥,更由於不斷地向上仰望,堅韌的生命終能超越在所有的憂患與磨難之上,而從生活自身,獲得融通的智慧。

當歲月周流,所有流汗淌淚的日子都已過去;當種種苦澀已化成唇邊雲淡風輕的一朵微笑時,或許,那是我們收成生命秋實的時候了吧!苦澀之可以回甘,苦澀之中,苦澀之後,所以不乏甜美的感覺,那是因為我們曾盡力生活,那是因為對於人生,我們已俯仰無愧的緣故。

一顆穀粒可以看到世界,存瞬息於永遠,泥土的芬芳,民族的感情是那般濃烈;握過鋤頭,拔過草,施過肥,也收穫過,雙手結繭,指縫泥垢,拓展成碧葉離離,佳實纍纍的景況,那便是在生活中奮鬥的老農。他們雖然只是平凡,但與良將賢相同為一代之人,共存永藏於山河,天道悠悠皆是人世無盡,同樣值得歌頌讚美。

野花、野草,農作物是最平凡不起眼的,但自然孕育著它,賦予無窮的生機,在風吹,雨打,曝曬摧殘下,依然活潑生長著,使我得到了生命的啟示,吸收了它的力量。

每每坐在堤邊埂上,吸著怡人的空氣,望著白雲緩流,忽然就融入那神妙的境界,煩囂與名利之念一掃而空,只彷彿在升空,無身無心的虛無飄升,拋忘了地上的軀殼,拋忘了地上的一切,只聽到遠處傳來的牧笛低沈而遙遠,渾然不知今世何世。

記得童年時,長輩對牛的歌頌:牛不僅有鞠躬盡瘁的品德,而它形象軒宏無華,純厚樸質的鄉土氣也著實可愛,白天耕地,夜間吃草啃蹄,喘氣蹭癢,喝水反芻,食的是野草,擠的是牛奶,得的是豐盛的穀物,勤於耕耘而不問收穫,樂於犧牲而不享受,取之於人類少,貢獻於人類多。

「牛也力大無窮,俯首孺子而不逞強,牽犁駕車,吃草擠奶,終身勞瘁,事農而安,不居功。純良溫馴時亦強犨,穩步向前,足不踏空,皮衣骨肉無不有用,行容無華,氣宇軒宏,故崇其牲,愛其形。 」

我崇敬牛,更以牛為師,勤奮不倦,踏踏實實,穩步向前。畫牛,可以撿拾過去生活的點滴,肯定對生命的執著,保有寶貴的青春熱血,歌頌那勤勞無私,質樸無華的品德,寄託那深沉著愛鄉土的感情。

生活雖然艱辛,在省吃儉用,不怨不尤之中,卻有一份心安理得的踏實感存在。由於對未來的遠景,抱持一份虔誠美好的信念,因此,所有的清貧困苦,既不能削減什麼,剝奪什麼,倒反而在極有限的物質環境裡,對事物萌發了一種敬謹之心,覺得安定、平安是莫大的幸福,來自大地的每一樣東西,都可貴而值得感謝。

美好的果實,必然沉默安靜地孕育在大地的胸膛,瑟縮地長在地上,而後昂揚於天地之間。過去數年歷遍都市生活的浮浮沈沈,嘗過人生道上的幾番風雨,我想起牛,想起了麗日之下那一片生意盎然的田園,一時之間 神為之凝,思為之深,終於明白「繁華落盡見真情」的雋永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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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陳東元為台灣水彩黃金時期領頭羊 ‧ 後專司雄偉遼闊油畫創作 ‧ 晚年全心重建童年經歷的林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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