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先母第六個忌日—眷眷往昔時,斷腸淚盈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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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時間真好 撫平了一切》一文:

時間是種極好的東西,原諒了不可原諒的,過去了曾經過不去的。 聚散不由人,時間也不會為誰停下不走。好在,我們不再為時光溜走不安。一切傷痛,都會釋懷。一切艱難,都不能擊倒你。

原以為,時間真能撫平了一切,一切傷痛,都會釋懷,終究在時間之中找到答案。原以為,隨筆寫下的傷痛,隨心烙印的哀傷,只為述寫那解不開的思念,現在才知道,寫得越多,傷得越重,痛得越深。有些傷口,看得見的是暫時的,看不見的是永久的,永遠看不見,就因為它就在心裡深藏。

人世間有很多事情皆可人為左右,但唯有生死不能左右也不能預知,真是「黃泉路上無老少」。生活中我們經歷了太多的風雨,也許我們習慣了「這樣」面對,一切覺得自然,但是對於生老病死,我們卻又有著太多的無助和憂傷。人生就是這樣,我們從悲痛中領略了生活的殘酷,體味了生離死別的痛苦,但又得在悲痛中堅強的走下去。今年台北的冬天,雨不停歇的下,讀到賀鑄《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詞:「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躺臥床榻,聽著窗外寒冬的苦雨,更添幾多愁緒哀思。今後還有誰再為我深夜挑燈縫補衣衫?捧讀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只有經歷過至親生離死別痛楚的人,才能深刻理解和感悟蘇軾這首詞的深切情懷。王安石任鄞縣知縣,在鄞縣生的一個女兒,一年就不幸夭折,王安石任期屆滿準備西歸都城之時,特意去看望了一次天人永隔的女兒,寫下了〈別鄞女〉: 「今夜扁舟來訣汝,死生從此各西東。」現在我才終能體會「死生從此各西東」的心如刀割、錐心之痛。淨空大師的母親去世,他寫的祭文:

媽媽生我時剪斷的是我血肉的臍帶,這是我生命的悲壯,媽媽升天時剪斷的是我情感的臍帶,這是我生命的悲哀。

小時候,媽媽的膝蓋是扶手,我扶着它學會站立和行走。長大後,媽媽的肩膀是扶手,我扶着它學會闖蕩和守候。離家時,媽媽的期盼是扶手,我扶着它歷經風雨不言愁。回家時,媽媽的笑臉是扶手,我扶着它洗盡風塵慰鄉愁。媽媽没了,我到哪兒去尋找我依賴了一生的這個扶手。

媽走了,我的世界變了,世界變了,我的内心也變了。我變成了没媽的孩子,變得不如能够扎根大地的一棵小草。母愛如天,我的天塌下來了,母愛如海,我的海快要枯竭了。

讀之更是斷人腸。今天是母親您離開我們的第六個年頭,聽著王菲唱的〈我願意〉: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如影隨行
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 轉眼吞沒我在寂寞裡
我無力抗拒 特別是夜裡 想你到無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 朝你狂奔去 大聲的告訴你
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就算多一秒 停留在你懷裡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母親您……,但是如今能做甚麼?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今日母親在九泉,已然泥銷骨,而我寄人間,也已雪滿頭。有些事,不經意也會想起;有些回憶,白髮蒼蒼仍無法忘記。獨坐思往昔,愁絕淚盈襟。每年在您忌日時一定盛開的台灣阿嬤蝴蝶蘭,今年更是抽了健壯的四枝花株,固然是日日細心的照顧,但是我更相信是您心疼我們花費而讓它依時綻放。

您的曾孫女芝宇、芝宸兩姊妹,姐姐已經會照顧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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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外孫陳恩已入小學,跆拳道、珠算、游泳…等興趣廣泛,敏而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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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外孫女李悅也已經健步如飛了。您最愛看欣欣穿著襪子舞動那肉肉的一雙腳,看「小小欣」的那一雙腳,不就是欣欣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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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最心繫念念的丕業,也已經很快的要完成論文取得碩士學位了。從他的出生,您為之命名,以《史記.司馬相如傳》:「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壯觀,王者之丕業,不可貶也。」的王者的大功業,可知您對他寄寓的厚望。老子云:「大器晚成」越是有大才的人要經長期磨鍊,成就往往較晚,《韓非子.喻老》記載:「楚莊王統治朝政三年,沒發號一項政令,也沒有一樣政績上的作為,右司馬就對楚莊王說:「有一隻鳥停在南方的阜山上,三年不展翅,不飛翔,也不鳴叫,沉默無聲,這是什麼鳥呢?」 莊王知右司馬之引喻,就說:「三年不展翅,是為了生長羽翼;不飛翔、不鳴叫,是為了觀察民眾的態度。雖然還沒飛,一飛必將沖天;雖然還沒鳴,一鳴必會驚人。你放心,我知道了。」經過半年,楚莊王就親自聽取朝政,終於使楚國稱霸天下。所以說:「越是大才能的人通常越晚成功,越是大的成就,往往越不可估量。《警世通言》:「早成者未必有成,晚達者未必不達。不可以年少而自恃,不可以年老而自棄。」不放棄理想,不停止努力,丕業成大器是早晚的事情。母親喜歡引《菜根譚》的說法:「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告訴我們:「每個人的起點高低不同,但決定性的因素,在於此後的人生積累。在奮鬥的過程中,誰能積累更多的知識和經驗,誰就擁有更多的資本,正所謂厚積薄發。前期積累的能量越多,在關鍵時刻,迸發的能量越強!人這一輩子,沒有人永遠順風順水,難免會遇到挫折。有些人遇到挫折一蹶不振,選擇了屈服認命,於是庸庸碌碌度過下半輩子。而有些人不畏懼失敗,反而從失敗中吸取經驗,不斷完善自己。劉備大半輩子顛沛流離,年過半百仍沒有立足之地,在亂世中如喪家之犬一般。但他沒有選擇放棄,反而堅持屢敗屢戰,最終建立蜀漢,三分天下有其一。」母親往日的告誡,我們永誌不忘。

村上春樹曾說:「盡管眼下十分艱難,可日後這段經歷說不定就會開花結果。」不就是母親一生的寫照?在年輕的時候經歷了很多的苦難,其實是在積累經驗,在吸取教訓。苦難是一筆珍貴的財富,不經歷風風雨雨,就不會看到人生的彩虹。老天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切,都是自己努力來的,你失去的一切,是你還沒有能力去擁有。少年得志,反而要謹慎,不要驕傲自滿。一個大器晚成的人,雖然起步晚了一點,但是人生路走得更加「篤定」。母親一生行事、言論、觀念,在在是我們兒孫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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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陳東元為台灣水彩黃金時期領頭羊 ‧ 後專司雄偉遼闊油畫創作 ‧ 晚年全心重建童年經歷的林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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