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母九周年忌日-母親的身教言教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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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近5年來冬季最低溫的紀錄,濕冷難耐,室內溫度甚至比室外寒冷,寒氣凜冽。徹骨的寒意,仿佛一支冰箭射入骨髓,厚實的衣服也無法抵擋這寒意,讓人感到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尤其在先母忌日前,冰冷的空氣,像銳利的刀刃,將心扎得生疼。思是一種痛;念是一種苦。日子在不同的空間流逝,想念在不同的時間來臨。回想在大元山時,屋外天寒地凍,窩在家中,百無聊賴。這時母親善於利用環境、情境、心境等因素,對我們兒女進行啟發的境教教育,讓我們在潛移默化中,建立正確的價值觀和行為模式。她說﹕「下雪天,最愜意的事情,莫過於宅在房中,烤着火,讀着書。北宋文學家黃庭堅有言:一日不讀書,塵生其中;兩日不讀書,言語乏味;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讀一本好書,就是和一個品德高尚的人談話,交心。何況真正想讀書的人,不會力求環境的完美,也不會力求周遭絕對的安靜。」先母說「人創造環境,環境塑造人」,將自己放在某個環境,讓自己隨時隨地轉化,所以養成我們從小讀書的好習慣。我曾以當時流行一首《四時讀書歌》:「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過了秋天冬又至,收拾書包好過年。」視讀書為畏途,及古人重視勸學,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等等這些勸學詩往往又是充滿了功利性,是為了那些「黃金屋」、「顏如玉」才努力讀書的,為此問母親,讀書的樂趣在哪裡?母親告訴我「一個人有讀書的心境時,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讀書。如果知道讀書的樂趣,無論在學校內或學校外,都會讀書。」讀書有人覺得苦,有人卻品到了甜。母親隨即交給我南宋詩人翁森所作《四時讀書樂》詩,要我好好體驗讀書的美妙,感受到一年四季都是讀書的好時光。

〈春〉
山光照檻水繞廊,舞雩歸詠春風香。
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讀書好。
讀書之樂樂何如,綠滿窗前草不除。

〈夏〉
新竹壓檐桑四圍,小齋幽敞明朱曦。
晝長吟罷蟬鳴樹,夜深燼落螢入幃。
北窗高臥羲皇侶,只因素稔讀書趣。
讀書之樂樂無窮,瑤琴一曲來薰風。

〈秋〉
昨夜庭前葉有聲,籬豆花開蟋蟀鳴。
不覺商意滿林薄,蕭然萬籟涵虛清。
床前賴有短檠在,及此讀書功更倍。
讀書之樂樂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

〈冬〉
木落水盡千崖枯,迥然吾亦見真吾。
坐對韋編燈動壁,高歌夜半雪壓廬。
地爐茶鼎烹活火,四壁圖書中有我。
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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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組勸學詩,展示了一幅「讀書樂」的美麗畫卷,歌詠讀書雅趣。詩人把一年四季皆宜讀書,而讀書皆得其樂,是眾多雅事中很有情趣的事情。只要讀出趣味來,四季都是讀書天。當時不覺得詩中所詠讀書之樂,近日重新閱讀,有了另外的歲月共鳴。尤其讀了清初文學家張潮《幽夢影》中寫道:「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這是以賞月為比,談讀書體會的名句。「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意思是說少年時讀書閱歷尚淺,讀書時就像從縫隙中窺視月亮,只是覺得好玩,還不能全面領會書中的旨趣和美妙;「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是說人到中年閱歷漸深,這時候讀書就像站在庭院中賞月一樣,讀書的主動性增強,已經能夠領略書的魅力,並懂得以書陶情怡性了;「老年讀書如台上玩月」,是說人到老年以後讀書,就像站在高台上玩賞明月一般,心中毫無罣礙,有時就分不清是人在書中,還是書中說的就是曾經的自己。同樣是一輪月亮,由於少、中、老三個人生階段的年齡和閱歷不同,「隙、庭、台」觀月的地點有別,「窺、望、玩」賞月的方式各異,所看到的情景和收穫就大相逕庭。前者僅可觀其一二,中者能略知大概,惟獨後者,高處台上,眼界開闊,便能深得其精髓。這時才領略了翁森的《四時讀書樂》詩,在寒天雪地,那幾朵盛開的梅花,從中可以體會天地孕育萬物之心的讀書之樂。

       北宋大詩人歐陽修有:「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名言,猶太人說﹕讀書、旅行、電影、冥想四項,最高回報的投資是讀書,理由是「去別人的靈魂裡偷窺」。自幼母親就鼓勵培養我們多讀書,並告以古人的讀書方法,及讀書之樂趣。又記起研究所時,先母曾告訴我蘇東坡的「八面受敵」絕妙之讀書方法。蘇東坡年輕時自認為讀了一些書,自得地在家門口貼了一幅對聯「識遍天下字,讀盡人間書。」一位年過70的老者上門拜訪,隨手遞上一本書,蘇東坡卻一字不識,窘迫得滿臉通紅,趕忙將門口的對聯改成了「發憤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因此體會獨創了「八面受敵」絕妙之讀書方法,為古今學者所稱道。

       「八面受敵」一詞,是蘇軾借用《孫子兵法》中的軍事術語比喻讀書,就是讀書如用兵,要做到「我專而敵分」。即「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意思是我方集中兵力在一個目標,而敵人因分散防備,無法形成集中力量,這樣我方就佔有數量優勢。所以如果八面受敵,則不可八面出擊,而是要集中優勢兵力擊敵於一面,以眾擊寡,各個擊破。很顯然,「八面受敵」不是浮光掠影地泛覽,更不是走馬觀花地涉獵,而是按需要或視角集中精力和心力,逐一解剖研究,各個擊破的精讀法。

       沈作喆《寓簡》卷八中載有蘇東坡晚年回答女婿王庠問學的〈又答王庠書〉,對「八面受敵」精讀法作了詳細介紹﹕「卑意欲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過盡之。書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以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故實,典章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仿此。此雖愚鈍,而他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此段話是說:年輕人鑽研學問,每本書都要讀幾遍。內容豐富的書籍就像大海一樣,百寶俱全,應有盡有。但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得到,只能得到自己所需求的部分。凡是有志於讀書的人,每次讀書,只須集中注意一個問題。比如,你想研究歷代興亡治亂和明君賢臣的地位、作用,那你就只集中注意這個問題,不要再想別的什麼問題。又如,你想考慮史實古蹟和經典文物,仍用同樣的方法,其他方面以此類推。用此種「八面受敵」法讀書,看起來似乎迂鈍了一些,但到了學成之日,是那些涉獵者們所無法攀比的。蘇東坡以循循善誘的態度,告訴王庠求學無捷徑可走,讀書是「寒窗」的苦功夫,需要勤勤懇懇,心無旁騖,專心攻讀,講求方法,抓住重點,這樣才能「深知書中味,瞭然於胸中」。蘇東坡的這套讀書方法,和他一向倡導的讀書要做到「自達」、「自得」、「自勝」是一致的。所謂「自達」,就是啟發讀書的自我要求,「我要讀」而不是「要我讀」; 所謂「自得」,就是讀書善存疑,多思考,依靠自己去體會感悟;所謂「自勝」,就是要在「自達」和「自得」的基礎上加以總結,戰勝自我,破除自我,最後展示一個讀書後的嶄新自我。要達到蘇東坡提出的這種讀書的「三境界」,讀書人需摒棄那種貪多求快,只咽不嚼。見書皆讀,本本窮盡,兼收盡取,雖是手不釋卷,但飽讀難消。如此讀書不「破」,萬卷又有何益? 可知,蘇東坡提倡的「八面受敵」讀書法的基礎在於精讀。也就是他曾說過的「舊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這種「八面受敵」讀書法,是蘇東坡長期讀書經驗的總結。目的明確,效果顯著,可以從不同的需要或不同的角度反覆研讀,以解決不同的問題,這樣步步深入,就能讀懂整本書籍。先母教我利用此種讀書方法,特別是研讀經典書籍,使我受用終身。

       母親您一生奉獻教育,春風化雨無數莘莘學子。您的辦學理念澤被每位學子,您在大元國小,偏遠貧窮山區,設備及資源如此缺乏下,堅持理想面對現實、改造現實、征服現實,克服這崎嶇險阻的困境,培育出如許多社會菁英,開啟了大元山中傳奇。您一生一介不取,潔身自愛,處事認真,一絲不苟,堅毅不拔,在在是我們兒孫的典範。今天您已離開我們三千二百八十五天,每當憶及您一生行事、言論、觀念,您的身教、言教、境教,指點了我們兒女一條平坦的大道,但今日腳下的路,已沒有您為我們指引方向。但「別人可以給你做一雙超級好穿的鞋子,但路仍必須自己走。再長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也無法到達。想要擁有什麼未來,完全在於自己用什麼心態去面對現在」此話卻彷彿一直在我們耳邊叮嚀,母親您已遠離,化作了塵土,化作了我們一腔濃濃的思念!有多少遺憾存於心頭,有多少願望還來不及實現?生命不能重來,生命也沒有第二次。您的離去,讓我們懂得珍惜!珍惜自己,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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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陳東元為台灣水彩黃金時期領頭羊 ‧ 後專司雄偉遼闊油畫創作 ‧ 晚年全心重建童年經歷的林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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