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學六年孤苦無依時,對我如父母般照顧的,我終身感激;在我陷入茫然無助時,對我伸出援手的,我永遠記得。
對故鄉的「愛」、對學校的「愛」、對師長的「愛」、對同儕的「愛」、對生長環境的「愛」、對榮光文史的「愛」,一切一切都源自「愛」,只有「愛」才可以讓大元人凝聚向心力,只有「愛」才能展現恢復林場文史的決心,只有「愛」才能串聯久已失散多年的情感,喚醒山區讓世人知曉。
為什麼要歷史?英國作家艾倫狄波頓說,因為它能給我們靈感、勇氣與慰藉。歷史不可隱藏也無容抹殺。歷史教我們的其實就是智慧,《貞觀政要·卷二·論任賢》:「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千百年來,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只有人性未變,歷史就是最好的功能。透過了解過去的歷史,知道自己現在在時間軸上的定位,我們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才能從這個定位再走向未來。
沒有「根」的樹是活不長的,歷史就是「根」之所在,是一個歷程,記錄時間和空間上所發生的事,飲水要思源,祖先走過的根跡,不可忘本,但願我們及子孫都能從歷史中去認同祖先,了解他們艱辛的奮鬥過程,以他們的血淚所成就的為榮。
寫史就是論功過成敗,論善惡是非,論時序過程,因此論證必須真實,態度必須嚴謹,而涉及利益複雜糾葛或貶抑價值尤需如履薄冰,論述更需戒慎恐懼。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就是最好的例證,在齊太史簡述說春秋時,權臣崔杼因為齊莊公和自己的妻子通姦,發動政變,將齊莊公殺死,三位太史兄弟慘遭權臣屠戮,不改「夏五月,崔杼弒君」真實記述。晉太史董狐寫「秋七月,趙盾弒其君」,讓趙盾對言行欠妥知警惕,而成就「古之良大夫」。
想要瞭解台北大稻埕、台南府城、高雄鹽埕很容易,往昔是熱鬧精華地區,商業繁華,菁英匯聚,文史自然撰述詳盡。但是若想檢視瞭解宜蘭就很困難,連「噶瑪蘭族」原住民居住活動的範圍都無法清楚,主因是侷限宜蘭當時菁英的知識見聞,加之當局輕忽沒有加以撰述。大元山林場的境遇更是堪憐,那是一段被抹滅的黯黑史,連在羅東林區管理處辦公的曾任大元山林場工作站主任和大元國小畢業部分校友都噤聲,不敢爭取或抗議,在林區管理處製作宣傳影片或DM型錄時,壓根不敢極力主張:「翠峰湖位在大元山林場,必須將這片山區也要列入介紹內容。」
只短短20多年就足以忘卻大元山整個山區文史。試問,若沒有《雲的故鄉-大元國小遲延50年的畢業專刊》,現今權責所在的羅東林區管理處(現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裡有幾位知道曾經有個「大元山林場」的輝煌過往?或許,他(她)們都不知道林業直營時期翠峰湖山區的原木是從大元山林場運輸體系運出的?
舍我其誰,若不在人生謝幕前將大元山區發生的種種撰述介紹,大元國小或大元山林場可能就此永遠消失?
回顧獨力編輯《雲的故鄉-大元國小遲延50年的畢業專刊》以來,深知面對的是無法抗衡的無論是林務單位或利益糾葛的廠商,但智慧財產權是唯一的護身符,更是重現大元山林場的關鍵利器。
老舊照片讓當時羅東林區管理處(現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多麼希冀想獲得,尤其翠峰湖部份,若是得逞就可以讓太平山森林遊樂區完成最後一塊拼圖,從此可以將大元山林場完全拋棄,甩掉不理,徹底「除名」,降為分場,從此掃入歷史灰燼。因此透過許多關係多重管道試圖取得,卻絲毫未見任何誠意,討論均需往返羅東,耗時半天以上,接觸後逐漸察覺其企圖,無法取得共識,見面徒然虛耗時間浪費生命。筆者堅持沒有恢復大元山林場名份及歷史!沒有將翠峰湖回歸大元山林場!沒有在翠峰湖建立永久性文物陳列展示館!絕對沒有妥協談判的空間。
諸般伎倆均無法得逞,開始從校友動腦筋,泡茶聊天,邀約聚餐籠絡感情,緊接多位校友出現煽動對筆者不利言論企圖製造對立,最令人寒心的連同班同窗也詆譭造謠。
筆者生性淡泊,非政治人物也不是生意人,自持甚嚴,不爭名利,教師薪資足夠溫飽,退休俸亦足終老,擇友的準繩只求信任和誠心,寧缺勿濫。
多位校友的惡意中傷,以維護智慧財產權做為利器,2017年5月29日才得以阻擋《雲鄉問歸期─大元山林業發展七十周年特展》的展出, 2019年11月6日於羅東林管處安排《大元山林業發展七十二周年紀念特展》開展籌備會議,也因全力維護照片資料使特展無法開展。否則利用老舊照片資料又要再次的扭曲誤導史實。
前述展覽和籌備會筆者均詳閱有關展出內容和會議資料,察覺絲毫沒有恢復大元山林場的任何意向。特別對《雲鄉問歸期─大元山林業發展七十周年特展》展覽主標題「雲鄉問歸期」充滿疑惑。大元山林場是被蘭陽林區管理處(後改羅東林區管理處,現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除名」才消失數10年,絕非自己出走離開甚或自行隱身埋名,只要羅東林區管理處(現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恢復原有本來名份,承認往昔榮光歷史,將翠峰湖回歸大元山林場懷抱,並在翠峰湖設立文物館展示相關資料,往後所有影片、新聞報導、DM型錄都必須介紹大元山,與太平山林場同樣待遇地位,所有問題就能圓滿解決,何必大費周章浪費人力金錢,究其因,是否有深藏的算計和難以啟齒的目的?
心中永遠將「根」深植,就是「大元人」最好的選項,不管祂給予的是苦痛或是歡悅,永永遠遠有屬於自己「家」的感覺。一旦被太平山林場吞噬消失無影,心中的歸屬感一旦喪失,那才是永遠的痛,傷痕將永遠無法撫平,失落將永遠無法拾回。我們的「根」我們的「家」絕不是陌生無感的太平山林場,而是魂牽夢繫的大元山林場,即使被林務當局「除名」,祂永遠是「大元人」獨佔心底的空間,至死不渝。
「心在」,「人在」,「家就在」,「大元山林場永遠在」。
台灣俚語:「樹頭徛予在,毋驚樹尾做風颱」Tshiū-thâu khiā hōo tsāi, m̄ kiann tshiū-bué tsò-hong-thai. 意指樹根要是穩固了,就不怕樹梢被颱風吹襲。比喻要固本。
這段時間數位居住羅東友好校友告知,筆者被某些並不瞭解大元山林場始末的老師與短視的校友,正在以「偏執」羅致罪名,責難批評,惡聲滿佈,羅東林區管理處(現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宜蘭分署)已經和一些老師校友串聯,照片取得勢在必行,要我不要堅持己見避免受到傷害。然而我的心像鋼鐵般地堅持做對的事,不做任何違心的事,不在乎羅東發生的任何流言蜚語,在乎的是「打拼做甲流汗 被人嫌甲流瀾 閣共伊嫌甲無一塊仔好」戮力的辛勞苦心沒有受到絲毫尊重,反被有心老師和校友惡質詆譭攻擊,深覺痛心疾首,有必要做堅壁清野的斷然舉措,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徹底瞭解校友心態進行區隔,舉凡造謠、捕風捉影、興風作浪、煽風點火、懷疑、觀望、甚至落井下石皆可過濾切割,維持始終真心誠意「一心守護大元山」的知心好友,相互疼惜鼓勵,永保心靈的寧靜堅持理念繼續往發願的「初心」緩步前進,意志堅定不輕易妥協。
台灣俚語:「棚頂做甲流汗,棚跤嫌甲流瀾」Pênn-tíng tsò kah lâu-kuānn, pênn-kha hiâm kah lâu-nuā. 意指做事的人做得滿頭大汗,卻被批評得一無是處。比喻開口批評容易,實際去做卻很困難;或指用心盡力地做事情,得不到讚美,反而遭到別人的批評與指責。
遺憾有些老師和校友既乏處理事務的能耐又不具資料重整的能力,總想蹭聲量刷存在感,自詡為「能人」強出頭,彷彿是大元國小和大元山林場員工第二代的代言人,世上有多少禍事是由逞強顯能惹出來的,彼等從未詳細閱覽相關展覽的內容和資料,不僅屢屢發出不當言論,甚至差點將足以證明大元山林場存在的老舊照片交給將其「除名」的單位,甚至還有未經授權,私下提供資料給外界,讓有心人士利用,試圖取得金錢,只為一己私利。可悲可嘆!
老舊照片都是近百位耆老或校友提供專刊使用的,擁有絕對無法辯駁的智慧財產權,竟然會有部分老師和校友未經授權便違法擅自提供。
那些自詡能夠擘劃大元國小校友會,可以完成周詳聯繫組織,希望這幾位老師和校友能將校友會理出讓人認同的章法,不要雜亂無序,校友會核心幹部務必將失聯已久的校友設法尋回串聯,聯繫管道不要只侷限社群,要拋棄成見打開格局,設法突破障礙阻隔,展現誠意和決心, 讓「大元人」的傳承能永續。
一般人的見識。大元山林場約只有2千5百的人口,在整個台灣的歷史洪流裡不值得費盡心思力挽狂瀾,就我而言,那是大元人生命的根,那是當年最大產值最多的林場,每年超過8萬立方公尺,遠遠超過其他林場,以現今情況計算,產值超過數千億甚至可以用兆做單位,當年支撐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但下場卻如此悽慘,至今仍不見天日,「大元人」會心甘情願如此境地?
大元山林場早在民國68年慘遭「除名」,數10年不見天日,目前只存在不忘本的校友心靈深處永世記憶,可謂「一息尚存 永矢弗諼」,尤其以自己的堅持為最,我這「一息」的堅持竟然能夠驚動林務當局關注,振撼社會的迴響。
林業當局早已將大元山林場忘記,現在我這「一息」目前還能喘息,能夠被重視,自己的努力被肯定,10多年的努力值得!希望將來能夠昂首邁步大元山林場的光榮能夠受到珍視,大元國小的精蘊能夠讓後世傳頌。
自己已是垂暮晚年生命無多,為何還全力欲挽回大元山林場和大元國小的歷史?
因為史料為史之組織細胞,是歷史的基礎,脫離了史料,一切歷史知識都無法成立,唯有透過史料,歷史才能說話。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中所言:「史料不具或不確,則無復史之可言。」史料分為三個方面:一為口頭傳說。二為文字記載的史料。第三類的史料為實物史料影像、圖片。大元山林場能否「正名」恢復昔日榮光的歷史,在有生之年恐難實現,但能做的是將蒐集的所有資料攤開,為了蒐集這些史料,抓緊時間訪問校友、當年現場作業的耆老,或在事務所辦理相關業務的承辦人員,不分晝夜的修復老照片,找出讓外界無法辯駁的中央研究院等學術單位及林務局農航所等單位所保留的航照圖.......等,累積了今日「透過史料,歷史才能說話」堅實的事實。讓後世評斷這黯黑情事,讓後人瞭解當年台灣林業開發的齷齪情況。
每位校友的記憶是「點」,但居住工作站及四公里兩聚落以下的校友,始終不清楚翠峰湖及晴峰兩山地運材鐵路線伐木及集材作業的情況,甚至生活情況也不明暸,同一聚落凝聚卻可以成為具有故事情節的「小面」。每位校友記憶的「點」更可以串聯就成「線」,是有跡可循的脈絡。老舊照片的整理修護更是論述和驗證的關鍵線索所在,此時的發展脈絡痕跡是條條相互平行沒有交叉的「線」。取得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工研院歷史航照影像加值實驗室,林務局農航所等單位航照圖才得以交織成「面」,構成牢不可破堅無能摧的全面鐵錚錚事實,足以讓外界無法辯駁的文史方得以確定,並昭歷史公信。
從「無」到「有」,從「空白」到「充實」,歷經超過10餘年,過程充滿挑戰,布滿變數。一如校友,初始對孩提時的印象非常模糊,且多是片段無法連貫,加以自己對往昔所見所聞,悲痛苦楚不想碰觸,深夜經常驚醒,記憶裡的影像和歷程苦於摸索探究,既無奈又無助,總想逃避遠離,尤其面對校友謾罵詆毀或外界覬覦挑撥的無比空前壓力,但心存感恩想為大元母校編輯專刊的決心後,開始接觸耆老和熱心校友慢慢喚回凝結往昔記憶,逐漸理出頭緒。抱著「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執著,只要尋覓足以明證大元山林場存在的文件圖輯從不輕易放棄,時間證明「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足勘告慰辛勤的成果。
有許多校友來函,這幾年筆者的努力,他(她)們能夠重拾記憶並深深感受得到溫馨的懷鄉情感,將「雲的故鄉-遲延五十年的畢業紀念專刊」視為珍寶,勾起當年的父母溫情,能夠緬懷雙親的辛酸血淚,內心充滿無限感激。專刊的呈現也讓分散台灣各地的大元國小校友在數10年之後得以重聚,失聯的故鄉情再度匯聚,讓沉睡多年的山區重新甦醒,成為令人側目的聞名大山。
自己出生並成長在大元山區,親身目睹並生活其中,六年在大元國小接受教育,很自信不比當年在大元山林場擔任工作站主任或官員對山區的清楚差,這些官員似「跑馬鐙」,每隔數年便輪換高升,哪會也無心去深入瞭解基層勞工家庭和作業的實際情況?
編輯《雲的故鄉-大元國小遲延50年的畢業專刊》驚覺當年政府機關,對相關文件和照片的保留極少,以致讓後世無法據以查詢追蹤,經過10多年努力蒐集,終於可以編織全面文史網絡,遺憾的是足以證明大元山林場存在的《歷年全部生產材積》和《歷年大事略(紀)》卻遍尋不著,至今無法湊齊最後一塊完整的拼圖。
訪談山區耆老和校友,每個家庭都有艱辛的奮鬥過程,都足以撰寫為感人的篇章。
身畔那麼多的童年玩伴一起在翠峰湖抓青蛙,彼此情感濃郁如密,好想將他們的家庭奮鬥寫成感人的文章。那時貧窮、淒苦是家家難唸的經,在那個只求最卑微的「活著」的年代,雖然尊親都曾工作而受傷,更有危及生命的災難,最終能夠化險為夷實屬僥倖,但這些都是深山普遍家庭都是必須面對的生命難關,家家如此反倒變成沒有獨特性,篇篇是相似的內容,只要撰寫一篇就可以涵蓋所有相同境遇的家庭,時日一久變成文窮辭盡的困境。「平安」是奢求,沒有意外事故讓山區家庭變得平淡無奇,反倒是遭遇劇變的血淚場景醞釀文思泉湧的書寫內容。
但殘酷的情節讓許多校友逃避不願多談傷心的往事,避免造成受難家屬再次傷害,因此撰述只能以「傳說」方式表達,惟真實性毋庸質疑。
也有些校友為著事業和家庭不願外人知曉貧困卑賤的身世背景,這些都能體諒,的確奮鬥後的甜蜜值得珍惜,若輕忽導致往後不良情狀再度陷入尊親般的苦境,豈不罪過?只好「化名」方式闡述。
寫多了遭逢劇變、不幸事故的內容,心理難免隨之愁悶,抑鬱,但憶及山裡也有許多令人歡愉的善人好事、勵志奮發的感人事蹟,豁然心情開朗起來。
那是一道衝破黯黑世界的燦爛旭光,大元國小李有權校長彷彿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降臨山頂貧困孩童就讀的學校,為苦難的大元山區的孩童帶來溫暖,重燃光明希望的事蹟。
大元國小前後計二十一年,畢業校友不到三百人。如此偏遠貧窮山區,設備及資源如此缺乏,竟然培育出許多社會菁英,開啟了大元山中傳奇,實賴李有權校長的堅持理想,保持耐苦的體力和吃苦的精神,面對現實、改造現實、征服現實,克服這崎嶇險阻的困境,矢志奉獻山地教育,培育偏遠地區兒童,在大元國小十三年,每位大元國小的學生永遠感激她,永遠記得她。尤其永不忘操場旁校長親自書寫的「做一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對我們的期許。
一般人都誤以為生長在大元山區的都是原住民,其實在大元山林場工作的員工都不是原住民。他們的孩子就讀山上唯一的大元國小,除了住工作站附近或四公里機關庫地區,超過80%以上孩子都住校,開學時,家長將孩子帶到學校交給老師,孩子的讀書、生活起居、衛生習慣、健康、安全等問題,完全由老師負責,六、七歲的稚齡就得離開父母懷抱,過著自我照顧的宿舍生活。因學校離家遙遠,有些學生返家需一整天的路程,因此學校放假日與平地學校不同,當時採取彈性的上課兩週放三天的假期,回到父母隨工作地點改變而流動的家。不過如遇颱風大雨,道路坍塌,往往需數月交通恢復後才能放一次假。由於家長收入微薄,加上宿舍的伙食都由林場工作站承辦,所以伙食非常差,午、晚兩餐各只有一道菜,且僅有一小碟,幾口就吃完的青菜或醃菜,根本見不到一絲浮油,更別論烹調口味了,即使偶有豬肉,那也是在碟心小小的一片,且都是最便宜部位,幾乎少有瘦肉。直到民國54年,李校長為改善師生的饍食營養,增進師生的福利,奔走各方,爭取資源購置午餐設備,而申請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補助學生的營養午餐,自此奶油、奶粉、麵粉、長壽麥等物資供給不斷,住宿生的伙食也因此稍得以改善。自從李有權校長爭取到聯合國援助的營養午餐後,改成全校學生在教室進食營養午餐。
大元山山高氣爽,叢林茂密,野花遍地,夏日確是個避暑勝地。但是每逢連續大雨,或是颱風季節,一旦強風掃境,則山崩地陷,拔樹毀屋,山區一片凌亂,大木橫路,亂枝掩道,寸步難行。尤其山洪暴發,土石奔騰,震耳欲聾,令人心驚膽顫。每遇交通中斷,連月無法恢復,平時取之於山下之生活日用品遂告中斷,師生百餘人面臨斷炊之苦,唯一可求助之林場員工消費合作社,也只能代辦可以久存的米、油等生活常用必需品,但膳食炊事不僅只米、鹽,平時儲備的東西仍須拜託通融連絡調度,由工作站僱工從山下一擔一擔的把魚、肉、蔬菜等挑上山,這突增的伙食費,子女多的家長更是筆額外負擔。為了解決無法定期供應的副食營養問題,也為了改善住宿生的伙食,中高年級學生,利用美勞體育課以及休閒時間,在學校週邊空地種菜和飼養小白兔、鴨子,以供不時之需。利用燒過的枯枝落葉或野草燒成的灰,或是運用糞池的大肥,利用課餘,兩人一組去掏糞坑,抬大肥澆菜。芥菜、蘿蔔、高麗菜......等,因為生長在高海拔,特別鮮脆,也成了住宿生、營養午餐部分蔬菜的來源。這是平地學校所絕無的額外工作,師生共體時艱,力排萬難,至今卻是令每位校友津津樂道的往事。養的兔子、鴨子,成了住宿生的加菜,更成了美術課的寫生素描題材。
家長收入微薄,所以學生在每次放假返校時,都會拿出醃瓜切成薄片,然後炒少量的“三層肉”,用便當盒裝上滿滿一盒,這就是未來兩星期促進食慾的良方。每日早上,宿舍生將便當盒拿到廚房蒸籠裡,宿舍照顧學生伙食的兩位阿嬤會將這些便當盒蒸熱,每餐每人只能挾一片薄醃瓜,在清淡至極的青菜無法吞下時,啃上小小一口鹹瓜,至於盒裡的湯汁則能拌飯用。吃完飯再以2臺尺方形的布巾緊緊包裹成「包袱」,避免螞蟻或蟑螂侵入,然後放入宿舍裡的儲物櫃。沒有自家醃漬的醬瓜之類就攜帶醬油膏用來拌飯。
但是一遇颱風交通斷絕,住宿生想家渴望見父母、想吃父母準備的「私房菜」的心情是令人無法想像的。李校長為了撫慰無法返家住宿生的情緒,總會親自掌廚做幾道美味菜餚,讓學生驚喜以稍解思家之情。有時用煙、酒、鹽等生活日用品向原住民換來其所獵得的鹿肉、山羌肉、山豬肉,或學校飼養的兔子肉做成的包子,是放假留校住宿生的最愛。校長還會撥時間用美援的脫脂奶粉、奶油、砂糖及少許酵母粉做餅乾,有時放兩個校長家母雞剛下的雞蛋,麵餅表面用刀劃成菱形,放在大鍋中以小火烘烤,烤得兩面淡黃後一一掰開,酥脆而帶奶蛋香,成為因交通中斷無法返家的住宿生解饞安撫情緒的「良藥」,在物質困窘的當年,每位得到的學生,吃在口中,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畫面,至今仍清晰如在眼前。
颱風吹翻了鐵皮屋頂,宿舍廚房存放的麵粉溼了,只好煮成麵疙瘩,或加些發粉直接攤在鍋上烤成發麵餅(因為沒有乾麵粉會沾手),米濕了煮成飯,一連幾天就得吃炒飯、鹹稀飯、麵疙瘩湯,發麵餅較能放久最後吃,校長應變的能力令人佩服。
颱風過後,校長得跋山涉水趕報颱風災情,參加代表會和其他重要會議,以爭取復建經費。曾經有年暑假,校長帶著畢業生參加中學的第二次招生,並參加「鄉民代表會」,為的是爭取棉被經費,改善寄宿生之寢具,卻遇上強烈颱風波密拉來襲,山路斷絕,心繫暑期留校輔導的住宿生,又擔心山上家中的孩子,從一大清早,風漸息雨未止,颱風警報尚未解除,就帶著學生從廣興徒步經寒溪至古魯,遇山洪,溪水暴漲,滾滾濁流夾帶泥沙,千軍萬馬奔騰而下,幸賴學生家長,身上綁著繩索背渡湍急的溪水,又接連攀越兩個索道山谷,再沿蹦蹦車道而行,有的橋樑被山崩的滾石折斷,山洞也坍塌無法穿越,只好從坍塌的亂石堆上,憑著平日熟悉的方向,從崩塌的洞頂攀爬,手牽手緩緩蟹行,走在搖搖欲墜的枕木上,無視於己身遍體擦撞割裂血泥的傷口疼痛,鞋子破了,強忍雙腳腳趾磨起的水泡,早已破了淌著血的刺痛,更遑論一天的滴水未沾,只顧擔心著住宿學生的安危,心憂如焚,拼命趕路,抵家已是午夜時分。
尤其刮大颱風的夜裏,校長更是不只一次去宿舍巡房,因屋頂鐵皮一吹翻,屋外大雨,屋內小雨,得協助值宿老師將住宿的我們集中到無漏雨處,或疏散到中山堂,而校長自己的孩子害怕得只得躲在日式住家的大壁櫥內,聽著外面咻咻的風吼,棍木鐵皮的落地聲,時而劃過帶似火光的閃電,口中總會唸著改自國語課本〈爸爸捕魚去〉的課文道:「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媽媽巡視去,為什麼還不回家?」颱風掀走了屋頂,衣服被子全浸泡了雨水,躲在大壁櫥中,蜷曲在身下的墊被,只要身子一動,被子就冒出一股冰冷的水流。」看著她兒女的這段記述,我們更感到校長公而忘私的偉大。
寄宿生人多,難免常有病痛,是最令校長頭痛的事,雖然有大元山工作站醫務室的醫師可免費醫治,畢竟醫療設備簡陋不足,且是上下班制,尤其學生生病,常是夜裏發高燒,更須親情之撫慰,人命關天,責任重大。校長在其〈雲煙往事話心頭〉一文:「想到責任,風雨寒霜已不足為苦。可是侍湯進葯、兒童精神的撫慰,增加老師許多負擔,尤其兒童生命的安全責任更是重大。但每當聯絡家長,總是得到幾乎相同的答案:『感謝學校非常用心週到的對學童的照顧,拜託校長老師費心,工作忙,對不起啦,一切醫療委由學校全權代為處理。』」校長放下電話,想必心裏想著「該斥責家長的推卸責任?該斥責家長的不關心孩子?」事實,校長該欣慰的是我們的父母對學校的信任,對老師的肯定。
校長認為學生在學校的一刻,即是學校的孩子,寄宿生健康的維護,更是不能有絲毫懈怠,夜半更深,巡視宿舍遂成了校長每天例行的工作。手提電石燈巡視宿舍,住宿生夜半起床要走出宿舍摸黑的如廁,山風呼呼的吹,山谷中傳出各色各樣的蟲鳴獸吼聲,「尿床」成了唯一的選擇。每個夜半,李有權校長總是一手拿著電石燈,一手握著隨時可以打蛇、驅野狐、趕黃鼠狼的長棍棒來巡房,一進門那股刺鼻的尿騷味,令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繼而在如豆的電石燈下,朦朧發現幾處棉被隆起如饅頭般,翻開被來,赫然發現竟是翹臀弓身,因尿而跪眠的模樣,令校長憐惜而不忍苛責。心疼小小的年紀,要不是生在清苦的家庭,有父母在身邊,怎會有夜晚因害怕起身如廁而跪眠?白天又得忍受同學的嘲笑和排斥。宿舍哪有多餘的被褥可替換﹖只好把營養午餐吃完的美援麵粉空袋,填充從四公里機關庫取得的鋸木屑,做成一個個替換尿濕的墊褥,木屑的木香味混著尿騷味,至今畢業的校友仍不忘那股特有的味道。有些校友他們至今還能感受到寒夜裡,校長為他們以麵粉袋做的尿片去換掉尿床濕透的內褲,為他們蓋被的雙手餘溫,至今仍讓他們無法忘懷。
台灣早期美援麵粉袋 《圖片來源:美援麵粉袋》麵粉袋兒童開襠褲 《圖片來源: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 |
校長每日夜半查巡宿舍,小女兒醒來看不到媽媽而嚎啕大哭,躲在被窩,一動也不敢動,所以每晚睡覺時總是揪著校長的頭髮,還把它纏繞在指上入睡,十足的沒安全感。校長也常因怕驚醒睡中的小女兒,還為此常用剪刀剪斷頭髮才得以抽身。當其小女兒又發現校長的夜夜巡房抱回生病的學生,則使得她好生嫉妒的說:「有時同學生病,媽媽會帶他們住在家裏照顧,這時我會又高興又生氣,高興有人作伴,生氣住校生搶走了媽媽,媽媽一晚上總是起來好幾回,摸摸同學的頭,幫同學擦汗,要同學多喝水,為了吃藥還把家中僅有的餅乾或是媽媽做的包子給同學吃,希望也能和他們一樣,在學校有媽媽和老師們照顧,生病還有另一個媽媽疼,更有好東西吃。」看到她嫉妒著所有住宿生,因為他們搶走了她的媽媽的記述,今日我們也為人父母,更覺得校長公私難為的偉大。
當時學校沒有護士,學生傷病,除必須送醫者外,一般小傷小病,都由老師做簡易處理,而校長卻成了她的「專業」,也不憚其煩,校長室就成了二十四小時的保健室。常看到校長為學生擦藥包紮,常看到校長細心照顧身體不適的學生,為他們端來熱飲,讓他們躺下來休息溫馨感人的畫面,留在每一位校友的心中。
李校長認為「境教」在整個教學活動中所扮演之角色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校園處處抬頭可見四維固有道德作為校訓,八德與民族精神的標語,青年守則更是懸掛廊柱,其他標語、標示、揭示牌、圖表、模型等幾乎教室操場隨處可見。擴建整修狹長陡峭一眼望到底的操場,師生搬石砌邊坡,加大寬度,增設護欄,改善了我們活動空間,解除師生提心吊膽,深怕失足翻落深谷之恐懼,也使得體能課可正常進行。督促教師列出學生的重要特點,教師選擇適合每個學生的能力、興趣和需求等特點的學習方法來針對性的教學,構思教學活動,選用教學資源。根據學生的學習特點,對教學過程的各環節、各要素,預先進行計劃、合理的安排,制定出整體教學運行方案。發揮學生的長處,彌補學生的不足,激發學生學習的興趣,樹立學生學習的信心,從而促進學生全面發展。旣確定實現教學目標用什麼樣的教學方法和教學資源最合適,更關注學生個體的學習,也把握了學生集體的學習狀況,優化了教學過程,提高了教學質量。因山上學生家庭皆不富裕,每以競賽獎品如筆、書、蠟筆、筆記本等學用品,充實我們學用之所需。時至今日還有畢業校友保有當年所獲獎之鋼筆,除了紀錄當年在校的成績,更珍惜在校的回憶。
學校充分發揮空間,間隔教室成為圖書室,向各處募集圖書以充實圖書室,培養我們閱讀好習慣,以啟發心志,靈活思維,擴展知識視野,織夢未來。如此措施,培養我們有開闊之胸懷,靈活之思維,活潑健康樂觀進取的人生。直至今日,大元國小的校友,眼睜睜父執輩受盡剝削凌辱仍能口不出惡言,當是學校教育的養成。確實每個情境都是成長的機會;每件發生的事情都能讓我們更茁壯、更睿智。可見教育點滴之作為,對學生皆有深刻之影響。校長勉勵我們:「人生的機會無所不在,生活的不如意、痛苦,都是改變人生的一次機會。雨總會有停的一天,太陽會升起,沒有永遠的黑暗。即使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只要肯改變自己的心態,用不同的心境面對環境,仍然能讓自己見到柳暗花明的曙光。人生會產生各種可能,不要因為生命留下的疤痕感到羞愧,傷痕意味傷口癒合復原,印記是教訓,時時提醒著我們。想要擁有什麼未來,完全在於自己用什麼心態去面對現在。」的這番話,時至今日仍縈繞耳畔。確實每個情境都是成長的機會,每件發生的事情都能讓我們更茁壯、更睿智。
因為物資缺乏,家長都很窮,學校經費不足,連買上學文具都困難,遑論玩具。因此大元國小的學生,都養成非常珍惜用具的習慣,每枝鉛筆都使用到沒有辦法握筆,還捨不得拋棄,迫不得已找根樹枝用線纏繞,再繼續寫,直到無法用線纏住為止,所有玩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媽媽車製衣服用完的線軸車,用削鉛筆刀刻成齒輪狀,再用幾條橡皮筋、竹筷子、一塊小蠟燭、就可作出一個能行走的小玩具,修改衣服剩下的碎布李校長則教女同學縫製成布偶、洋娃娃、香包及掌中丟擲耍玩的沙袋,鴨毛則製成毽子。住宿生所繳作為廚房燃料的成綑木柴(每年需繳二十四綑的木柴,每綑直徑1.2臺尺),校長也不放過,教男同學取下綑木柴的鐵箍,整理成滾輪圈,再製作滾鐵圈的把兒,成了大家的玩具,也用砍來的竹子挖孔做蕭笛,凡可就地取材的,李校長幾無一放過。在大學學經濟的她,不知此些本領是每夜看書研究所得,抑或天生異稟?要不無師自通?不然就是所謂時勢造英雄了。
李有權校長為了協助品學兼優、意志堅強但家庭環境清苦,弟妹眾多的學童爭取升學機會,無所不用其法的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纏說家長,終獲其父母同意其子女升學的實事。雖然時過境遷是幾十年前的事,但仍歷歷在目校長開導、安撫家長的那一幕。校長見到該生的父親開口就說:「你別急,我今天來要告訴你的事是,可以招個十五人至二十五人的互助會,以你們夫婦兩人平時待人的忠誠熱心,相信為了品學兼優孩子的學費,任誰聽了也會幫忙。初中的學費不是很多,如果成績好還有很多種獎學金可申請,如此你還有困難,即便是以會養會的方式,也要讓秀貞初中畢業。她的成績一定會很好,可以爭取到保送或投考師範學校,食宿學費等都是公費,成績好有更多的獎學金和助學貸款可申請,那時就不需你再愁錢了。畢業了,即是合格的小學老師,由政府分發工作,可申請在本縣國小任教,一般的工人薪水沒法和她相比,並且是終身保障的工作,退休時更有為數不少的退休金。她畢業後,不僅可以馬上幫助家計,並帶動弟妹向她看齊,幫你培植弟妹,你只要三年的投資,很快的再過三年,就可以回收成本,更可使家庭環境改善,真可謂一本萬利,還有什麼好猶豫?困難誰都有,事在人為,希望你做個堅強的好爸爸,現在苦一點,再過幾年和你太太就可安享清福,不要忘了培養孩子獨立,是身為父母應盡的責任,也是減輕家庭負擔唯一的選擇」。校長並告訴秀貞﹕「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可是我們的未來是自己去改變的。人窮而不能志短,不論身處怎樣的環境中,我們都要時刻努力提升自己,不停的鞭策自己。人生很長,陪伴我們走到最後的,只有自己,能幫助自己獲得想要的生活的,也只有自己。」李有權校長的愛心及耐性,費盡心思對學生家長開導、安撫、,鍥而不捨,直到獲得家長同意其子女升學。堅持到底,絕不知難而退的精神毅力,是今日令學生永遠的感恩懷念,朱秀貞即是一例。在校長辭世的《懷念與感恩》集中感激的說:「今天,我能躋身教界,校長,那都是因為您的一句話。.......教育真的給了我翻轉人生的機會,我踏入了教育界。.......校長您是我生命中的貴人,造就了今天的我,我也要成為學生的貴人,幫助他們渡過難關,也能和別人一樣,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校長在上天一定感到很安慰的。
校長職掌環境閉塞的深山上的小學十三年,除對出身林工家庭且大多住校的兒童,特別關心外,也不忽略剛處世就被分發到物質享受談不到,生活單調、交通不便的深山小學的青年老師,對他(她)們的關懷協助,鼓勵他(她)們安心工作。還利用假日遠赴南臺灣提親,或奔波女方家裏媒妁說項,這十三年中充當月老,媒成四對同仁締結良緣。眷屬生產後,教他們利用破舊的衣物裁製成尿布,又指導如何做嬰兒副食品等,校長的工作真是包山包海,除要主持校務,還得臨時代課,充當護士、醫生、媬母、舍監、月老等職。寒暑假亦不得閒,放寒暑假年輕老師們都下山了,校長更忙了,爸媽們忙著生計,我們難免會無人照護而惹麻煩,讓爸媽擔心,而校園成了學校放暑假時父母最放心我們的遊樂所。學校校長室、辦公室、教室,永遠門是敞開的。鋼琴、大、小鼓、鈸、笛子等樂器任我們使用,所以很多同學無師自通。校長更利用暑假期間,輔導一些功課落後的同學。
有年暑假,學校來了一批藝文界的畫家、作家,校長以校為家,正在辦公室教一位小朋友注音,因他老是「ㄣ、ㄥ」不分,「ㄓ、ㄗ」不辨,利用暑假留校學習。他們非常敬佩校長的辦學精神,推梁中銘先生畫了幅雙猴圖,彭歌先生落款,其內容為「明末大儒楊椒山(即楊繼盛)先生有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一聯為此傳誦。李有權校長主持大元國民學校,以笑眼看兒童,鐵肩任教育自勵,敬佩之餘,推中銘老兄寫此以誌敬,厚安彭歌」,畫作上有彭歌、墨人、林海音、聶華苓、何凡、蘇雪林、郭衣洞(即柏楊)等二十五位藝文界的畫、作家親筆簽名,送給校長以表敬佩。
2008年5月19日我陪同MIT台灣誌攝製大元國小尋根《深山裡的同學會》,筆者毫不猶豫引以為傲地在學校僅餘下的黑板角落邊題上《大元國小,心目中最偉大的學校,最有愛心的校園。》永誌紀念。
校長在大元國小十三年的奉獻,見證了臺灣山地國民教育史。民國56年,服務大元校長任期屆滿,奉令調升仁類大隱國小校長,
民國六十六年大隱國小校長任期屆滿,奉令調升位於全國聞名礁溪溫泉智類的礁溪國民小學校長。當其屆齡退休,受全校老師及地方家長仕紳之簇擁,身披彩帶的李校長,遊行礁溪街道,居民夾道歡呼,鞭炮聲不絕於耳,尤有租賃多輛遊覽車,列隊街上,自礁溪一路送行校長至台北,台灣教育史上未之嘗聞,於今宜蘭民眾仍津津樂道,傳為美談。不有「先事」之勞,豈待「後得」之樂?苟非「與人」、「為人」之付出,何得「愈多」、「愈有」之成果?校長之所就,如農夫之深耕易耨而得歲物之豐成,豈偶然哉?實至名歸之殊榮,當之而無愧。
同處一山區,相對的是冷酷無情的林場,將基層員工視為「賤民」,命如「螻蟻」、「蜉蝣」,非但對弱勢無助陷入生死抉擇的基層員工沒有施予急難救助,反而無情的剝削欺壓;對基層勞工種種悲慘情況視而不見,沒有提供迫切需要的醫療急救藥物,一貧如洗的底層勞工遭遇死難發生可曾施捨喪葬的薄棺,急需處理後事的微薄慰問金何曾出現;員工消費合作社催促賒帳欠款孔急讓勞工走投無路只得逼女小學畢業就下海甚至賣兒當童工。
對所屬員工子女的教育毫無提供子女任何獎助學金,更何曾補貼改善學校住校生的伙食?
大元國小的恩情與大元山林場的薄情,兩相對照,真不能以道里計。
尤其讓「大元人」無法諒解的就是刨掉生長源頭的「根」,將大元山林場徹底除名,將翠峰湖納入太平山範圍, 心底陰影終生無法抹去。
所以第二代「大元人」凝聚向心力形成一股感人的力道,提出不少文章和無數老舊照片,得以編輯《雲的故鄉-大元國小遲延50年的畢業專刊》讓大元山區甦醒。面對無可辯駁的鐵證,林務當局仍然縮頭藏尾不願也不敢承認大元山林場曾經存在的事實,毫無誠意將往昔謬誤的決策予以修正並設法補救,「大元人」責無旁貸只能將鐵證攤在陽光下讓後世檢驗。
往昔沒有網路,山區住民苦難無法讓外界知曉,冤屈無法合理伸張投訴,種種非人道的不合理待遇無人同情,只能祈願蒼天,但蒼天老是無言,施虐者總是逍遙無事。當今網路無遠弗屆,大元國小的傳奇和大元山林場的事蹟及山區長輩所受的不公藉由網路傳播讓世人知曉。
面對無可辯駁的鐵證,林務當局仍然縮頭藏縮尾不願也不敢承認大元山林場曾經存在的事實,毫無誠意將往昔謬誤的決策予以修正並設法補救,「大元人」責無旁貸只能將鐵證攤在陽光下。
透過網路,「滴水穿石」逐漸沁入社會人心,從每年只有數個登山隊前往「朝聖」,如今已經成為名聞遐邇的登山熱門景點,至目前已達每週數個登山隊登臨,有時一天數隊,成員有些還是高屏或海外的隊伍。
現實的醜惡不須抹煞,也毋庸否認,歷史之事,不只是記錄過去,鋪陳史事,歷史原是人不斷奮鬥的紀錄,也是人不斷犯錯的紀錄,如能善用此紀錄,從錯誤中汲取教訓,則歷史也成為改正自己錯誤的紀錄,「鑑往知來」,也可以變成「繼往開來」,如此,歷史方有希望。孔子著《春秋》,要對當時的人物下褒貶,史稱「微言大義」、「春秋筆法」、就是要建立「天下儀表」,為歷史立下規模。
大元山林場的正名,榮光重現,翠峰湖重回大元山林場的懷抱,將是我此生戮力的目標,而「大元人」堅持的秉性永不被輕易磨滅。今日大家挺進的動力是為了曾經奮鬥搏命數10年的家人,是為了曾經支撐台灣經濟無上榮耀的父執們,是為了都是命運相繫的「大元人」。因此外在一切對我個人的污蔑詆譭、讒言構陷、流言蜚語,我的受辱委曲,不算甚麼。從小在群山環繞艱困山區的環境,在攀登一座座大山尋找出路,學習到如何穩定、冷靜,從逆境中找到生機。因此練就了堅強和鋼鐵般的意志,知道如何讓自己更加內心強大,而大元國小的教育,更孕育出我擁有寬廣的心胸,博大的情懷,能容纳所有的委屈和不愉快,能忍受鄙視與恥辱。
深信路必須自己走,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無法到達。成功不是將來才有的,而是從決定去做的那一刻起,持續累積而成。記得校長勉勵我們:「做任何事,不管有多難,即使失敗了,也都是正常,關鍵是有沒有膽量勇敢面對。很多時候,我們不缺方法,缺的是一往直前的決心和魄力。不要在事情開始的時候畏首畏尾,不要在事情進行的時候瞻前顧後,唯有如此,一切才皆有可能。你的選擇是做或不做,不做就永遠不會有機會。」我的一切戮力,不但要向自己交代,還要向祖先和子孫負責,向社會和民族負責,甚至向天地負責。如陶淵明《感士不遇賦》:「寧固窮以濟意,不委曲而累己」,寧肯固窮,也不會為了名利而委屈自己的主張,永遠懷抱「孤介之情」安度此生,更絕不會出賣靈魂損我心志。
「人」該留下什麼才能讓人感受懷念,是名是利?是萬貫家財?是功業彪炳?夜半靜思,對故鄉的「愛」、對學校的「愛」、對師長的「愛」、對同儕的「愛」、對生長環境的「愛」、對榮光文史的「愛」,一切一切都源自「愛」,只有「愛」才可以讓大元人凝聚向心力,只有「愛」才能展現恢復林場文史的決心,只有「愛」才能串聯久已失散多年的情感,喚醒山區讓世人知曉。
「礦工是活著已先埋,深山裡的林工則是死了還沒埋」,礦工有賴清德、吳念真、小野、侯孝賢.......諸多名人出現,得以讓世人知曉悲情。但深山裡的林工礙於甲種入山證的管制以及無人出現撰述或名人加以宣導,至今仍然撲朔迷離,一般社會人士非常陌生充滿誤解,種種無法得知真實情況。深知自己若不將童年深山裡發生的林工生活環境及工作狀態加以描述,台灣超過120年林業開發史永遠無法呈現真相,花甲垂暮之年責任驅使,希望世人能夠知曉台灣曾經有段非常艱辛的歲月是靠林業支撐經濟困局,這些在深山裡的林工奉獻卑微生命造就日後經濟奇蹟,用血淚搏命的辛酸能夠得到歷史的讚聲,得到本應獲得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