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嗎!翠峰湖在民國五十年代以前,青蛙多得讓人驚訝!也是梅花鹿、水鹿以及台灣黑熊活動的場所。
翠峰湖水源由周邊山區雨水所匯集,屬獨立的高山湖泊,遠離其他溪河,溯溪魚類無法進入繁衍。每年秋冬雨水多,湖域廣達二十五公頃,翌年一月及整個春天則為枯水期,這時就可以明顯地看出一大一小兩個湖面相連的葫蘆形水域,周邊露出不少的草澤泥地。
翠峰湖以盛產青蛙著名,由於沒有魚類等天敵,數量多得不得了,讓人瞠目結舌,在繁殖季節,湖畔的青草上都為之變色,到處都沾粘纏繞著成團成簇的白色蛙卵,就像有人刻意遍地散佈的棉花團。
翠峰湖有不少候鳥,鴛鴦為翠峰湖最珍貴的鳥類,湖的北邊水鴨活動頻繁。曾看過百步蛇、龜甲花、過山刀、眼鏡蛇等,也許有蛙必有蛇吧!
翠峰湖也曾發現弓箭及標槍等器械,可知原住民曾在此狩獵。小時曾看見原住民泰雅勇士兜售獵獲的梅花鹿、水鹿以及台灣黑熊的皮毛及獸肉,或換取他們嗜愛的菸酒。
翠峰湖的青蛙,學名“拉都西氏赤蛙”,牠身子比平地的青蛙瘦長,身體兩側有咖啡色條紋。這種青蛙,在低海拔也能生存。
在小時大元山翠峰湖的童年生活影象中,到翠峰湖捉青蛙是最難忘的經驗。
只要在休假日便時常和童伴們結伴,一手拿著木棍,一手拎著麻袋,走進父兄們上工伐木和回家所踩出來的山林小徑, 這條森林裡的小徑林蔭蔽天,花鳥為伴,一路上吃著野草莓,忘情地哼著才從課堂裡學來的歌曲,嘻嘻哈哈走向翠峰湖。
在湖邊水湄或低窪的濕泥地上,任何一簇青草,只要不是霜雪冬眠時期,隨便用腳一撥,都會跳出七、八隻甚至十幾隻青蛙。因此,童伴們到翠峰湖畔捉青蛙的時候, 先用腳撥動草叢待青蛙跳出,大家像餓虎撲羊般地用手抓住往麻袋裡放,如此嘻嘻哈哈、左撲右撈、東跨西闖地在湖邊玩了兩個小時之後,輕易地便能捕捉到大半個麻袋的青蛙。力氣大的多捉一些,力氣小的少捉一些,每個人都是豐收,快樂地揹起麻袋循著原路回家。
這大半個麻袋的活青蛙,正是一家人未來幾天,甚至一兩個星期的佐餐佳餚。媽媽們通常會先處理近兩天要吃的,其他放養在大木桶裡,工寮裡家家戶戶都有大木桶,做為蓄水缸。總有些工寮暫時沒人住,工寮裡的木桶便是放養青蛙的好地方,每隻木桶都備有木板蓋子,一旦蓋上,青蛙插翅難逃。而牠們生命力強,在蓄水的木桶裡活個兩三個星期毫無問題。
媽媽們宰殺青蛙的方法是,用菜刀逐一把青蛙的頭剁掉,然後在青蛙肚皮上劃一刀,順勢即可將青蛙的皮剝掉,同時掏掉內臟。烹煮時,可依家人喜好口味蒸煮炒炸。只要吃過青蛙的人都知道,牠的肉質比雞肉、豬肉都細嫩鮮美許多倍。
翠峰湖也是許多家庭傷心之地!
記憶裡,或許過度砍伐森林影響生態環境,讓世居此地的生靈無法安定,因此觸怒當地神祇,這個美麗的翠峰湖曾經驚傳幾件林場工人在湖中溺斃的意外事件,究竟是失足跌落還是什麼原因,誰也不清楚。人們驚惶之下認定必有「魔神仔」霸佔湖域 。由於多人喪生,人心惶惶,工作站只好從羅東請來道士作法,希望能驅邪逐魔保佑地方平安。
各家戶儘管手頭不寬裕,也想盡辦法湊了幾擔酒菜,挑到湖邊現場配合祭拜。
未料,那個從山下請來的道士經過不斷地搖鈴、唸咒、潑灑米酒、撒鹽米、吹牛角……,忙了大半天的法事之後, 突然雲霧撲天蓋地湧現,頓時湖面白茫茫一片,分不出何處是山何處是湖,道士蒼白的臉上流露出驚惶失措的神色,結結巴巴地跟大家宣告:「依我看,這『魔神仔』乃是幾千年修煉,而且吸足了天地自然的精華,在這裡已不是短時間,恐怕鍾馗親臨也無可奈何,唉!我看任何人都沒辦法將牠驅離。」
幾句話一說,說得所有人傻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似乎連四週山林裡的鳥蟲,也在瞬間噤聲不語,湖邊的氣溫更是一下子驟降了好幾度。
「我看只能這麼辦吧!」彷彿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道士才開口打破僵冷的場面:「天地之間,無論人、神、鬼怪,都需要有活動的空間,誰也不能逼得任何一方無路可走。翠峰湖看來像是由大小兩個姐妹湖所連接,幾次意外大多發生在面積較小這一端,不如由我來和『魔神仔』打個商量,也就是說彼此劃個活動範圍,今後就請『魔神仔』住在湖面較窄、湖岸較陡的這一頭,人鬼互不干擾。」
林場的員工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因應辦法,只有認同道士的做法,就在此時雲霧散開,陽光乍現,翠峰湖恢復往昔美麗的面貌。
說也奇怪,從此之後再也沒發生過有什麼人在翠峰湖溺斃的意外。
現在大家都認為翠峰湖屬太平山。其實在翠峰湖工作的林場員工及在這裏長大的孩童,一直認定,翠峰湖不屬太平山,應是大元山,翠峰湖附近山區砍伐的木材都經由當時大元山工作站管轄的晴峰線(運材磞磞車)、晴峰索道、翠峰線(運材磞磞車)、翠峰索道、大元山四公里線(運材磞磞車)、 鞍部索道、 中間、古魯索道、 古魯(運材卡車)、經寒溪、四方林、廣興運至羅東竹林,與太平山的連接是當時兩山森林砍伐相遇的關係(民國62年,大元山運材磞磞車晴峰線與太平山運材磞磞車三星線接軌,現在太平山莊至翠峰湖的道路即是依照當年二條運材磞磞車鐵路接軌的路線加以整修。),因太平山開發較早且名氣較大,且大元山林業開發較早結束,翠峰湖的管理劃歸太平山工作站,後來便誤以為是屬太平山。
大 元 山 工 作 站 集 材 作 業 機 搬 遷 概 況口述:大元山林場退休監工 游杉期 整理‧撰文‧繪圖:童年生長於大元山林場 陳東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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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四十年以前 作業區在四公里線 伐木工具為人工鐵鋸 |
民國41─48年 作業區在翠峰線 伐木工具為人工鐵鋸 |
民國48─55年 作業區在晴峰線 伐木工具為汽油機器鏈鋸 |
民國56─63年 作業區在翠峰湖埤仔線以及晴峰線 伐木工具為汽油機器鏈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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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集材機 | 作業區在四公里線,集材以人力為主,使用拄櫓(譯音)將砍伐的木材逐步從山頂滾動至鐵道旁,再堆放到材車上,以人力運送。 |
為大型蒸氣集材機,組頭陳聰政,後由張金龍接任,改監工制後仍為監工,作業區沿著翠峰線延伸至望洋山〈整片山崩塌,又稱為大崩山〉。因翠峰線自晴峰索道起有兩處鐵路大崩山,又是單機作業,蘭陽林區管理處為節約修路養路開銷,採取每2-3年集材到達運載程度再進行搶通,利用最短暫的時間將木材迅速運出。因運輸不便,柴油、汽油無法運補,只好以最 老舊原始就地取之不盡的木材為燃料的蒸汽機做為集材機。是大元山工作站最後的蒸氣集材機。 |
改為柴油發動機後,由陳拾得任監工,作業區在埤仔線。 大元山工作站裁撤後,轉至和平工作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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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號集材機 | 為小型蒸氣集材機,組頭施清泉,苦力頭蕭新淵。 |
改為柴油發動機後,由陳拾得任組頭,改監工制後仍為監工。晚二年上晴峰線,作業點在翠峰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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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歐金水任監工,作業區在埤仔線。 大元山工作站裁撤後,轉至和平工作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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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號集材機 | 為大型蒸氣集材機,組頭陳色東,苦力頭楊義發。 |
在晴峰線早期仍是大型蒸氣集材機,改為柴油發動機後,由蔡館任組頭,古力頭歐金水。改監工制後陳其六為監工。 |
陳其六為監工,作業區在埤仔線。 大元山工作站裁撤後,轉至和平工作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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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號集材機 | 為大型蒸氣集材機,組頭徐昭文,苦力頭陳拾得。 |
在晴峰線早期仍是大型蒸氣集材機,改為柴油發動機後,組頭徐昭文,古力頭歐金水。改監工制後游杉期為監工。 |
游杉期為監工,作業區沿晴峰線直至末端中興崗。甚至大元山裁撤後,部分員工轉在太平山三星線作業。 太平山工作站林業砍伐結束後,轉至和平工作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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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這些大型集材機組外,還有一些小型汽油發動機作業,編制瑣碎,無法詳述。 集材機無法作業的林區,改用木馬運送,或外包木材商。 蒸氣集材機,山上的人稱為“水煙ㄝ” |
民國30-60年代,蘭陽林區管理處(現為羅東林區管理處)所轄太平山與大元山兩處林業砍伐山區, 以生產材積總量,不分軒輊,主要以紅檜及扁柏為主,其他樹木統稱為雜木,不是砍伐對象(現在翠峰湖山毛櫸國家步道裡冰河時期孑遺的珍貴樹林山毛櫸之所以能逃過浩劫,便是此原故。),第2、5、7、9機組屬大元山工作站,其中大元山工作站的第2機組為蒸汽機,其他機組陸續改為柴油發動機,每一機組通常有20-30名工人,有機械操作員、伐木工、集材工,另外運材部份有磞磞車及索道的勞工,也有磞磞車鐵路養護工,這些都是林場最低階勞工,是臨時工,每一工作單位設有組頭或監工負責管理,是編制內較高的主管,享有許多一般勞工無法享用的福利,有些組頭或監工仗著天高皇帝遠,時常作威作福,欺壓勞工 ,低階勞工根本沒有申訴委屈的管道。
當時山區根本沒有村、巷、弄、號的戶籍地點編制,通信都以機組或工作地點為依據。(如宜蘭縣大同鄉大元山工作站七號發動機或宜蘭縣大同鄉大元山工作站晴峰索道,便能收到信件。)
一般人都誤以為生長在山區的都是原住民,其實在蘭陽林區工作的都不是原住民,其中大元山林場約五成以上還是台灣南部人,主要原因是台灣森林已開發殆盡,民國五、六十年代只剩宜蘭縣山區有林木可以砍伐利用,這些林場的員工遠從南部林場遷移至此。山區工作的低層員工貧困狀況讓人無法想像, 生活水準與居住條件遠遠不如居住山腳的原住民,加以在山巔工作,從未有官員或民意代表前往探詢關切,這群離群索居無人瞭解關心 的,只有聽天由命、自生自滅,但不管生活條件如何不如意,住在山上的林場員工,彼此間的感情仍親密如一家人,相互照顧、彼此信任。
住在大元山的人都很純樸憨厚,有人從出生到長大從未下山到羅東,所以曾經鬧過笑話。其中有則流傳的笑話是,某人初次到羅東,看到路邊有人在小攤子吃豆漿油條,一邊喝豆漿一邊用油條在碗裡攪動,他不知道油條也是食物,回到山上即到處告訴人說,山下的平地人真奇怪,為什麼一大早就喝一種白色的濃湯,還用一根不知是什麼的古怪棒子攪涼來喝。另外,有個人在平地望見田野裡的水牛,回到山上便四處形容,平地人養的狗都是好大一隻,頭上還長了兩隻角。
我出生於大元山的工寮,先後在大元國小、東光初中、宜蘭高中就讀,直到高中畢業後才離開宜蘭。
山區林場工寮用鐵皮搭建,四周亦是鐵皮圍繞,夏天時熱得像烤爐,冬天時變成冰箱,遇到颱風來襲,屋頂極易掀掉,鐵皮到處亂飛。工寮依工作地點改變而遷移,通常每年需遷一次,砍伐集材地點每搬遷一次,海拔也越高,天氣越寒冷。這些工寮都是暫時住處,設備非常簡陋。
曾經親身目睹一場永生難忘的經歷,民國五十三年父親在七號機組工作,該機組的員工工寮建在晴峰線中段枯溪山澗裡,有一次颱風夜,狂風直撲,驟雨傾瀉,只聽山谷巨響,轟轟流水 狂奔,工寮屋內積水盈尺,知道已經發生土石流,全機組的工人跪地膜拜祈求能避過災難,否則全體員工及眷屬都要罹難,還好上蒼垂憐避過這場大浩劫。颱風過後隔日早上,大家才看見颱風 已將殘留木頭沖刷下來,就在工寮門前形成堰塞湖,眾人此時方知生命是撿到的,慶幸平安無事。但事後大元山工作站卻未將此工寮聚落搬遷至安全地方,直至該地區木材砍伐結束才搬到其他工作地點。
民國57年,強烈颱風大量雨勢造成古魯溪堰塞湖潰堤,沖垮集材改運場(大元山的木材經蹦蹦車、索道運至古魯,卸下後改由卡車運至羅東竹林。)及員工工寮 ,多名員工及眷屬喪生,小學班上一名同學在此災難中家人罹難,當時蘭陽林區管理處竟然將找回流失木材列為首要要務,員工及眷屬之撫卹及慰問反而疏忽而引起怨懟。這一重大災難因此受到重視,氣象局就在此設立雨量測候站。
我的父親原籍彰化,一輩子從事林業工作,年輕時在八仙山、阿里山,後來轉到大元山,五個孩子中,有三個出生在大元山。在大元山的工寮出生後,因為父親的工作地點經常異動, 居無定所,我們家也就常在大元山與翠峰湖之間的幾個工寮聚落搬來搬去。
大元山的工作和生活環境,比不上太平山。在大元山,只有工作站辦公地方附近及國小那一帶晚間6時至10時供電,其他工寮夜裡只能點煤油燈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