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是開卷有益的地方,有歡笑、有痛苦、有成長,也是開拓我們人際關係的好場所,更是為我們留下美好回憶的快樂天堂。記憶,像不請自來的的訪客,總是在你沒有防備時,卻出現在你面前,讓你不知不覺的墜入時光隧道裡。遺憾地沒有時光機,可以回到過去,因此只能將那些回憶的碎片重新拼回去。翻開相簿,大元國小時的回憶,一幕一幕的浮現在我們的腦海中。對我們而言,學校是我們第二個家。我們在學校生活,像麵糰一樣變形,在這個家裡,我們學習知識,掌握本領,結交夥伴,開展活動。我們學會了自信,學會了堅強,也學會了分清對與錯、是與非,讓我們一點點成熟,懂事了,在這個大家庭裡,我們獲得成功的喜悅,感受失敗的酸楚,難忘的大元國小的生活,酸,是那麼令我難受;甜,是那麼讓我感動;苦,是那麼累人;辣,是那麼不甘失敗。酸甜苦辣,這些滋味會一直跟隨著我們。正是因為有了它,我們的學校生活才更加豐富多彩、回味無窮。像一首動聽的歌,裡面的每一個音符都蕩漾著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們的酸甜苦辣,它給我們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我們都是在它的懷抱裡長大。
民國四十一年大元林場分場長蔡佑之,極力向台灣省林產管理局及太平山林場爭取設校,經管理局及場長同意下,設立了蘭陽林區管理處的第三所子弟學校(其他兩所為太平國小和土場國小),就在大元山工作站事務所下方開始整地,大興土木,校舍終於完成,大元國小遂於民國四十一年九月從寒溪國小分設出大元分班,由程遠瑞先生擔任分班主任,同時由林場派二位員工,陳兆震先生和孫在琹女士協助學校教學,又開辦民眾補習班,晚間在事務所由陳兆震先生擔任教師,為失學的員工進行補習教育。由於當時教育不普及,就學不方便。因此,適齡兒童大都沒有進學校就讀。大元分班於民國四十一年九月成立,大家就有了讀書的地方。大小孩都來,所以班上同學年齡差距很大。
民國四十三年成立分校,李有權接掌首任分校主任,隨即展開建設,並積極爭取獨立,遂於民國四十五年七月獲准獨立為大元國民學校,真除為首任校長。學生來自林場林業員工之子弟,及隨林業所需而附設的醫務室、食堂、招待所、合作社、理髮室、洗衣房、澡堂、學生宿舍等服務人員之子女,遠自索道起始點的古魯,廣至海拔兩千餘公尺的翠峰、晴峰、埤ㄚ(現改名為翠峰湖)當年稱之為“頂山”,學生得搭乘索道並換乘蹦蹦車方可抵達學校,故除工作站及四公里機關庫外的學生,幾全住宿。隨林業砍伐之興盛,學齡兒童人口數上升,大元國小的學生日益增多,於民國五十四年達鼎盛。民國五十六年,林業已走下坡,學生人數也隨之漸萎縮,民國五十九年林業砍伐已呈夕陽之餘暉,可砍伐之林木所剩無幾,學校也於民國六十二年撤校併回寒溪國小。溯及大元國小前身為寒溪國小,於民國三年創校,名稱為「寒溪番童教育所」,於民國三十四年臺灣光復後,由臺北州接管改為「臺北縣寒溪國民學校」,民國三十九年宜蘭設縣,改稱「宜蘭縣大同鄉寒溪國民學校」,民國四十一年九月從寒溪國小分設大元分班,民國四十五年七月獲准獨立為「大元國民學校」,民國五十七年政府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改稱為「大元國民小學」,至民國六十二年撤校。從設立大元分班始至撤校,前後計二十一年,畢業校友近三百人。前後在校服務的師長有八十餘位。
這條我們每天必走到校園的路,是民國四十五年七月獲准獨立為「大元國民學校」,師生合力將陡直險坡改築成彎曲的緩坡,路口以兩根直徑一尺多粗的檜木原木,上橫架一塊厚木板,成了大元國民學校的大門,左右側各豎了近一人高的八個大字木牌,右側寫著「高興上學」,左側寫著「快樂回家」,皆出自李校長的手,至今留存的照片中「宜蘭縣太平鄉大元國民學校」、「宜蘭縣大同鄉大元國民學校」、「宜蘭縣大同鄉大元國民小學」的校門的校門,皆紀錄了大元國民小學的沿革,也呈現了臺灣國民教育史,更留下了李校長的墨寶。當時那些字都是李校長用蘆荻草桿裹以破舊的內汗衣撕成條自製而成的大毛筆,先書寫在舊報紙,然後剪下貼在木板上,描繪後再雕刻,最後上漆才大功告成。直可媲美歐陽修母親的畫荻智慧和克難,她顛覆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定律。
往下走,斜坡石階兩旁有自然生長著的大樹,樹叢中或坐或臥的動物,這是李有權校長利用颱風颳翻的屋頂鐵皮,巧手剪成各式各樣的獅子、老虎、長頸鹿等動物,加以彩繪後,或坐臥在草叢中,或站立在大樹下,或緊貼在岩壁邊,栩栩如生,各具姿態,妝點彎曲緩坡的校路,成了靜態的動物園,常是學生下課時常愛的去處,這條別具特色的校路及學習生活化的校園,遂成為大元山觀光景點之一。每次總令人癡迷於這種彷若時光停止、歲月凍結於課本中的野生動物園。許多觸覺、視覺、聽覺的交替重疊,錯綜編織成回憶的恍惚。
因為學校地處偏僻,幾乎少有上級長官或督學前來視察,但每位教師都非常認真,很有愛心,從不懈怠,皆按教育廳的規定進行教學活動。學校教學活動從早上七時早自習前,開始晨間打掃校園,人手一把竹掃帚,從出了宿舍,在校門門牌的第一階,拾階下掃,樹葉、小碎石、泥塊全不留,深秋時地上全是落葉,落葉又被“風娃娃”當成了“玩具”,在空中飛來飛去。我們比平時要多花一些時間,才能把落葉打掃得乾淨。有時石階晃動,大夥就用鋤頭挖起鬆動的石片或往路坡邊去尋覓石塊重砌。而這段時間,導護老師任我們隨意發表高論、嬉戲,只要不做危險動作。這時一年級的同學就會邊掃邊口中背誦著:「小白狗,玩皮球,玩一下,咬一口。皮球來了,小狗咬它,皮球去了,小狗追它。」二、三年級的同學就唸著:「點名簿、鉛筆,指一指窗戶,指一指門」,「兩支鉛筆一般長,兩把椅子一般高。」,「日曆,日曆,掛在牆壁,一天撕去一頁,叫我心裡著急。」而高年級的,滾瓜爛熟的背誦著〈武訓興學〉:「莫嘆苦,莫愁貧,有志竟成語非假,鐵鋤磨成繡花針,古今多少奇男子,誰似山東堂邑姓武人…」此起彼落的琅琅背書聲,數十年後的今天仍然清晰不忘。因為那時老師要我們熟背課文,如果到放學,規定的課文還背不出來的,老師會要求彼此住附近的走讀生(沒住校的)要到那位背不出來的同學家,聽他熟背出為止。早自習的鈴聲一搖,大夥收拾好掃帚、簸箕、鋤頭,各自進教室早讀。完全勵行朱子治家格言:「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在這如常的邊灑掃,邊背誦溫書,沒人偷懶摸魚,體會到「快樂不是因為擁有的多,而是計較的少。」
七時三十分開始早自習,八時升旗典禮後開始上課。當時李校長爭取申請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補助學生的營養午餐,所以學校提供了牛奶給全校師生喝,偶而還會發放健素糖。每當第二節下課,值日生就要到辦公室將沖泡好的牛奶抬到教室,每個同學都要喝一杯,因為那時沒有即溶奶粉,又是脫脂奶粉,所以每次沖泡都會有一大堆未溶解的疙瘩飄在上頭,或沈在桶底,每個疙瘩吃起來口感不一樣。小的疙瘩吃起來軟軟的,大一點的中間還有奶粉,一咬奶粉就散開,口中的味道立刻改變。我們最喜歡吃這種大塊疙瘩,每次都期待嚼時口腔霎那間充滿奶粉的芬芳味。如今要泡出有這許多不同疙瘩的牛奶可得要有特別技術吧!午間全校師生在教室內享用營養午餐,午餐的菜色大多是饅頭、花捲、及小魚乾、蔬菜等多項混合所煮成的小麥粥,盛第一碗時還有小麥粒,第二碗時即是清粥,因為小麥粒都被撈走了。午餐後可以趴在書桌午睡片刻,下午一時半開始上課,四時半下課後打掃教室。學校上課時間,因白天沒有供電,上下課採用手搖鈴方式。降旗完畢放學回家,百分之八、九十的學生皆住校,這時便由宿舍管理老師和住校值星學生接手。
學校的校園環境,一方面是培養我們知識的地方,一方面也是我們遊玩、嬉戲、談心的地方。學校環境包含軟硬體設備,一所學校的外在環境,反映出那所學校校長和老師的人格特徵,間接又會影響學生的行為及學習效果(林清江,1988),即所謂「境教」的功能。
大元國小,剛獨立時,除了一排檜木建造的五間上課教室,一小間校長與教導主任辦公室兼試卷油印、教材準備室、來賓接待室,另一約三坪小間為保健室,另一約三坪小間為專任老師辦公室。民國52年才又興建一棟單層的鋼筋混凝土教室,共有三間教室,其中一間做為營養午餐製作麵食及堆放麵粉的地方,兩棟教室隔著陡峭斜坡,步行距離約一至二百公尺,檜木教室是中、高年級使用,鋼筋混凝土教室則是低年級使用。一排的教室,最醒目的是李有權校長取一塊高約兩尺,寬約五尺的厚木板,臨摹蔣中正總統所題「禮義廉恥」四字作為校訓,高懸辦公室的門楣。用鋸木廠鋸剩下的廢料,鋸成八個大小一尺見方,在其上書寫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懸掛在校舍的正面,長廊木柱則製作標語,諸如「孝順為齊家之本」、「有恆為成功之本」、「整潔為強身之本」、「助人為快樂之本」…等十二條學校朝會結束時都要背誦的青年守則。利用美勞課,教學生將標語雕刻在木板上,然後塗上白漆,凹凸有緻,立體醒目。也有雕刻一些花卉、動物圖案及民族英雄畫像的木雕板,其上書有簡介,既可妝飾教室的牆面,又藉達「認識動植物花卉」及「見賢思齊」的教育目的,頓時校園著了新裝。長廊的牆上設有公佈欄,是在黑板外沿,以白漆畫上框線,內分一週新聞、錯字訂正、小常識、校聞共四欄,由高年級輪值生填寫。在山上新聞報紙通常會晚1─2天送達,遇交通中斷則得等交通恢復才能收到,輪值的同學得先閱讀新聞內容後摘其要聞填寫,學生與外界接觸訊息最重要的是靠國語日報。而小常識欄是最受歡迎,從那裡得到許多新知,也為了填寫此欄,必須到處翻閱各種新書。每遇節慶、紀念日而出刊的壁報,是學生投稿習作的園地,也是學生才華表現處,記憶中壁報的刊頭,幾乎是由陳東元包辦,司繼焯每也搶著繪製。凡此校園師生合力製作的標語、牆上公佈欄的設計內容(一週新聞、錯字訂正、小常識、校聞)、圍籬間的地圖、提供自然課、美術課、住校生部分蔬菜來源的多功能性菜圃,兼具節慶、紀念日、學生習作園地的壁報等,皆獨具巧思,除看見智慧與艱辛外,「寓教於樂」,「做中學」「學習即生活」的現代教育原理,突破傳統流於教條與機械的背誦、抄寫等僵化的方式,啟發我們學習的興趣與動機,擴展生活經驗,以學生的發展與成長為唯一的考量。透過教學及生活協助培養我們「成為自己」,使學習成為自發的事,早已在大元國小的師生履行不遺。教師春風化雨,學童如沐春風的溫馨感人事蹟,為山地教育,創造出神奇,為山地教育留下最真實的記錄。
剛開始光禿禿的校園,教室前為一狹長一眼望到底,長不到50公尺,寬未及15公尺,僅止鏟平,滿是砂礫的操場,無護欄,一失足則必翻落山澗深壑。從大元國小的操場眺望,可以看到南澳北溪分岔為二,一條往銅礦方向奔流;一條往林班方向而下,溪床的卡車不時流竄其間。頑皮的我們,花個十幾分鐘便可以溜下溪谷,但要是被老師發現,絕對免不了藤條伺候。我們的勞動服務課常是搬石塊築坡坎,擴大操場的範圍,留下了圖片中學生搬石塊的場景。坡坎邊,透過校園裝置的藝術化,以繪成的地圖木牌和標語、標示、揭示牌等木籬,間隔錯落成既可美化又具生活教育功能的操場邊界。有校長指導學生繪製行省分明的中華民國全圖、縣市清楚的臺灣省全圖、鄉鎮詳盡的宜蘭縣全圖,以及「抬頭挺胸」,「齊步向前」的標語,均具有學校特色及教學使用之價值與意義。透過校園綠化的園藝造景,如沿著校籬邊種植生性強健又能保持土壤不流失的多年生草本的蔥蘭,四季皆可見其開著白花,籬外種有櫻花樹及松、柏,廊簷垂掛利用筆筒樹(即蛇木)的樹幹,雕挖成的花盆,種上山上的野生蘭花,這些蘭花都是我們課餘溜去後山、前山及溪澗遊玩時尋摘來,當花開時發出陣陣清香,營造了本校學生生活美學的學習情境,使我們在遊戲活動中學習。大大小小的蘭花盆景,也成了饋贈來訪嘉賓的最佳禮品。
操場盡頭是學生勞動服務挖成的沙坑,跳高架是師生合力創製的傑作,翹翹板、單雙槓的鐵架,是四公里的鐵工廠送給學校的,翹翹板上的長板及鞦韆框架,是李校長去鋸木廠要的唯一不是廢料的木板。翹翹板上的長板,每每翹幾下就移位,我們就得掃興的幾人合力抬起重新放置。鞦韆框架則是家長自動幫忙安裝上,學校的經費有限,幸賴林場及家長視校為一家,提供材料人力,加上李校長的無私治校也感動了他們,使我們有了雖簡易卻不失功能的運動遊戲器材。
我們的操場場地太小,根本無法從事球類及田徑運動,因此學生下課最好的活動就是玩跑馬路、跳房子、彈橡皮筋、尪仔標、摺紙飛機或是盪鞦韆 、翹翹板、吊單槓。男生最常玩“殺刀”遊戲(以手代刀追逐遊戲),當時政府厲行「反共抗俄」政策,反攻大陸掛在嘴上,同學受到感染,時常玩“殺刀”遊戲,分兩組或數組,口中高喊“殺!殺!殺!,然後以自己靈活矯健的身體,或高跳、或低閃、或左右擺動,用伸直的手掌,只要碰觸到對方身體任何部位就算勝利。其他如:打瓶蓋、踢鐵罐躲迷藏、或取榛果插上小火柴棒當小陀螺玩。也有拿褐綠色小果實的波葉山螞蝗,彼此互丟,粘黏到衣服上取鬧為樂。女生則跳格子、踢毽子、丟擲耍玩掌中沙袋,或把地瓜葉輕剝外皮,做成一公分長短,若斷若連狀的項鍊,戴在脖子上。或將開了花的地瓜藤,編成花冠,戴在頭上,假想自己是公主出巡。稱得上的球類活動只有躲避球、排球與羽毛球,打躲避球只要拋個長傳漏接,球就可能飛滾到深谷草叢裡。曾有好多年學校整片操場崩坍,無法在危險的操場活動。
經師生合力搬石平地又增添了護籬後的操場,成了我們的快樂樂園,它陪伴我們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見證了我們快樂的成長!隨著一聲清脆的下課鈴,同學們像飛出叢林的小鳥一樣奔出教室,整個校園都鬧哄哄的,有人在操場上跑步活動筋骨,有人在走廊打羽毛球,紓解課業壓力。這時也可以在操場上體育課了。沙坑處的跳高架、單槓、爬竿、鞦韆都充分被利用,當時沒有像當今各校有自訂的校服、運動服,男生脫去外上衣,著卡其短褲,女生脫去裙子,穿著媽媽用黑棉布做的像個小燈籠的黑內褲,它成了體育課時的運動褲。下課時間是學生們最期待、最寶貴的時間。歡笑聲、喝彩聲和加油聲組成了一曲交響樂,迴蕩在整個操場上空。下課時間雖然不長,但卻是我們自由人際互動時間,我們運用自己的「小雷達」找尋同伴,選擇遊戲形態和活動場所,跑步、玩耍、運動。遇到下雨天,則在教室或走廊用撲克牌,玩“十點半”,賭注為橄欖籽或龍眼種子,山上的我們平時鮮有玩具,因環境的關係,所以特別富有創意,所有玩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媽媽車製衣服用完的空線車仔,用削鉛筆刀刻成齒輪狀,再用幾條橡皮筋、竹筷子、一塊小蠟燭、就可作出一個能行走的小玩具,比賽看看誰的馬力好,爬坡力強,誰就是贏家。我們的寶貝,不外乎是橡皮筋的數量,瓶蓋的多寡,樣式的不同,七月半拜拜時吃完龍眼的龍眼子,當時我們視這些東西是為寶貝,睡覺時也會一起帶到被窩裡,深怕一覺醒來寶貝不見了。龍眼籽、橄欖籽成為我們人手一把的“彈珠”,每天愛不釋手,贏了一些,如擁財寶,心裡非常高興與滿足。因為物資缺乏,家長都很窮,連買上學文具都困難,遑論玩具。因此大元國小的學生,都養成非常珍惜用具的習慣,每枝鉛筆都使用到沒有辦法握筆,還捨不得拋棄,迫不得已找根樹枝用線纏繞,再繼續寫,直到無法用線纏住為止,所以學校會以公款買些蠟筆、水彩繪畫用品,提供有繪畫興趣及有繪畫天賦的學生使用。
每逢冬季下雪,幾乎從起床到晚上上床,整天老是冷的發抖,下課時我們就玩“擠油”的遊戲,大家倚著牆壁你擠我、我推你,彼此取暖。也因為環境關係,喜歡學著大人們玩起“流籠”,遊戲。此遊戲首先必須先尋找較粗的鐵絲,架於兩端兩棵砍伐後留下樹根的樹頭上,再將竹籃子懸掛在鐵絲上,即能作為“流籠”來來回回滑動玩耍。因為學校的體育器材相當缺乏,黃宗富老師從羅東要來十幾個補了再補的躲避球,自此改寫了男生下課玩“殺刀” “擠油”的遊戲。操場雖然不大,但是在操場上有許多值得我們回憶的事情,留下了我們的歡聲笑語。
校園是我們的大自然教室,像老師,教授方式非常獨特,不需要講臺、課本,不需要背複雜的公式和多如牛毛的歷史年代表,更沒有考試的壓力,只要帶著敏銳的觀察力,走進大自然,課程即將展開。大自然引領著我們,每一堂課都給我不同的啟示,讓我們在眼觀、耳聽、手觸之餘,能悟出它所蘊含的哲理。放寒暑假是我們最嚮往的,卻也是父母最頭痛的事,大人們忙著生計時,我們難免會無人照護而惹麻煩,讓爸媽擔心,而校園成了學校放暑假時父母最放心我們的遊樂所。學校校長室、辦公室、教室,永遠門是敞開的。鋼琴、大、小鼓、鈸、笛子等樂器任我們使用,所以很多同學無師自通,如陳枝田就是其中之一,還因此學校朝會升旗的國歌升旗歌都由他一手包辦伴奏的工作至畢業,羨煞許多同學。
四公里隨著海拔的遞減蝶類最為豐富,學校位處四公里工作站下方,蝶類是校園的特色,處處可見蝴蝶豔麗的羽衣到處飛舞。有鳳蝶科的台灣白紋鳳蝶、紅紋鳳蝶、玉帶鳳蝶、青帶鳳蝶、寬青帶鳳蝶、大鳳蝶;斑蝶科的圓翅紫斑蝶、小紫斑蝶、小紋青斑蝶及樺斑蝶;蛺蝶科的小三線蝶;小灰蝶科的波紋小灰蝶;粉蝶科的淡黃蝶等令人驚豔。惟到了高海拔的晴峰蝶類便逐漸減少,主角換成了各式的蛾類。晚自習時,有次教室飛來一隻大型的飛蛾,後翅拖曳著長長的尾翼,形似風箏令人嘆為觀止。牠的出現引來一群同學們上前圍觀,大家七嘴八舌討論牠的名字,遺憾的是當年的資訊缺乏,我們在這方面的知識不足,所以沒有一個人能明確地說出牠的名字。日後在圖鑑中,查知當年的大型飛蛾,原來是長尾水青蛾,解開多年來對牠的神秘與好奇。
學校西側種植佛手瓜的山谷旁,匿藏許多成群飛舞的夜間精靈,黑翅螢及台灣窗螢。每到晚上九點熄燈後,在無光害下,螢火蟲急切的從潮濕的草叢中飛了出來,想擺脫這昏暗潮濕的世界,它渾身發著光,一閃一閃的,像一個在黑夜中移動的小燈籠,更見牠們區區螢火與日月爭輝。它們的閃爍有著特定的節奏,就好像是用來交換彼此訊息的語言,它很平凡,平凡的在任何光線下就看不見;它又很偉大,總在黑暗之中給周圍帶來光明的希望。記得曾有同學因為老師曾講過:「晉朝有個人叫車胤,他家境貧寒,白天要耕田,但是他又因為沒錢買油燈而無法在夜裡讀書,逢夏天的夜晚,車胤就用白布做成的透光的袋子,裝著幾十隻螢火蟲照著書本,夜間勤奮地讀著書」的車胤囊螢借螢火亮光讀書的故事而提出捕捉螢火蟲聚囊中以夜讀的趣事。
夏日雨季來臨,學校步道旁及低年級教室前的雜木林裡,那蟄伏了一冬的青蛙們,正呼朋引伴迫不及待地在夜色中,鼓起腮幫子唱起了最純樸的鄉音,或雄渾高亢、或悠揚歡快、或婉轉纏綿,或一唱三疊別有韻味。蛙聲大多是和雨連在一起的,可能是青蛙離不開水的緣故吧﹖古人的詩句中隨處可見:如趙師秀《約客》中的「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蘇軾也寫過「雨過浮萍合,蛙聲滿四鄰」的詩句。其實從古人詩句蛙鳴常是不分時間的,如韋莊「何處最添詩興客,黃昏煙雨亂蛙聲」是在暮色將近,賈弇「江南孟夏天,…,蛙聲作管弦」則蛙聲已成了生活的背景音樂了。「咯、咯、咯…」若干隻的莫氏樹蛙,此起彼落地叫了起;還有叫聲比較響亮,還會連續發出快而急促的「嗶、嗶、嗶…」的面天樹蛙;還有叫聲較細碎的「嘓、嘓、嘓…」的褐樹蛙,以及「嘎、嘎、嘎…」連環叫聲的黑眶蟾蜍,更見慵懶優遊漫步樹叢間的盤古蟾蜍,時而發出「勾、勾、勾…」的聲音,聲音雖然微弱,可是卻那麼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由遠漸近,由少漸多,由輕漸重,盈盈滿耳的歡快音符,在靜寂的夜空中,清脆、悅耳,好像將叢林作為牠們的舞臺,諦聽蛙鼓長鳴,簡直就像欣賞動人心弦的交響樂,那是最純樸的天籟之音,至今還縈繞腦際。有人說,天底下只有兩種聲音不會擾人清夢,一種是雨聲,另一種就是蛙鳴了。城市無蛙鳴,今日蛙聲也難得一聞,更不用說去感受「林鶯啼到無聲處,青草池塘獨聽蛙」的美妙情趣了。但世間萬物總有兩面性,有人喜歡,就有人討厭,蛙聲也不例外。宋梅堯臣在《觀水》詩中就表達了這樣的情感:「耳厭蛙聲極,漚生雨點齊。」可能和作者心情有關吧。記得韓老師就最討厭蛙聲了,每當蛙鳴,他就說:「再叫就把你祭我的五臟腑」,他把青蛙兩吃,辣炒青蛙腿與蒜頭青蛙湯。吃後更頻頻說:「青蛙腿,真是人間美味,比其他的肉類都要好吃、清甜。」
大元山上的昆蟲、飛鳥的種類繁多,生態豐富,在校園周邊即可見盤旋於高山覓食的大冠鷲,邊飛邊發出「忽流~忽流」的叫聲,視力極佳,連地上爬行的蛇或蜥蜴都難逃它的鷹眼。以及在空中滑行總是對著地面獵物虎視眈眈的鳳頭蒼鷹,也有叫聲粗厲嘶啞,加上一身黑裝的烏鴉,人們視為不祥,避之唯恐不及。最特殊的是臉上有著鮮黃色的斑點,被愛鳥人士雅稱為美人痣的藪鳥,生性活潑機警,常跳躍於灌木林中。紅頭山雀有著又粗又長的黑色過眼線,並從頭延伸至後頸呈栗紅色。另有一種頭頂著逗趣的一撮尖尖羽冠,總令人想多看它一眼的冠羽畫眉。而常藏身於櫻花樹上的綠繡眼,分佈最為普遍,食堂內鳥籠裡豢養的台灣畫眉,和翠峰湖裡的鴛鴦、水鴨,置身在大自然的教室,大自然老師正以迷人的姿態開始了我們的課程呢。
最為我們喜愛的昆蟲號稱鐵甲武士的獨角仙、鍬形蟲,我們總是呼朋引伴跑到生態豐富的樹叢裡,物色最強壯的獨角仙或鍬形蟲,利用牠們好鬥的天性,善用各自的戰鬥「兵器」,彼此以犄角互相爭鬥,迫使對手節節敗退,或以鉛筆讓其拖拉,比誰的力氣大而一競高下。白天上學時,總有人偷偷將它們綁在抽屜裡;晚上晚自習後,再將它們綁在樹上喝露水。童年時,飼養甲蟲的目的不但是拿來當玩具,更是有寓教於樂的意義。至於二點鍬形蟲,雖然它有亮麗非常討喜的外表,但因體積沒獨角仙大,就比較不受青睞,但也因此較少受蹂躪。《莊子.山木篇》:「直木先伐,甘井先竭。」長得筆直的樹木因為不需要太多的加工就可做為房屋的棟梁,總是先被砍伐,味道甜美的水井,總是先被汲取而枯竭。《莊子.逍遙遊》:「今夫犛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正因為它不會執鼠,才不致困在機關中無法逃生。當年的二點鍬形蟲,讓我們今日體悟無用之用,我們看到了成材的禍患,對我們的人生態度有很大的啟發。
學校沒賣零食,根本沒有糖果或餅乾可吃,既使有我們也沒錢買,山桃(山區俗稱)學名台灣野生獼猴桃、百香果、山葡萄、刺草莓、算盤子、鹽酸草,還有辛辣的肉桂皮,山壁上長滿酸甜滋味的野草莓,我們叫它刺波,皆是我們的零食。課後或遇交通中斷不能返家,就會在校園四周甚至到溪底之間的叢林內尋找紅豔酸甜的懸鉤子,那一顆顆鮮紅欲滴的果實,是我們的最愛。有時,也會尋找在菅草上所結出的蟲蘡,剝開“菅包”所裹著的幼蟲來吃。由於山上野果奇多,唾手可得,當時嘴饞,又沒零食,因此必須想盡辦法從生活周遭的森林草叢裡取得解饞,只要看到獼猴或鳥類可食的昆蟲植物,想著人類應該也可以吃,就會試著去淺嚐一下,但是有一種屬天南星科的蛇芋,又稱“雷公槍”的魔芋,是大人們一再告誡不可食的植物,竟然有同學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心想只嚐它一小口應該沒事吧﹖還是大膽去嚐試,熟知,就那一小口竟讓付上慘痛的代價,瞬間感覺舌喉一陣灼熱、癢痛,頓時失去知覺,久久無法張開嘴巴,最後是藉由大量的砂糖才勉強慢慢恢復,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除了野果,取蜂巢中的蜂蛹來吃最為刺激,蜂巢大多築於樹上或灌木叢中,也有少數在地面洞穴裡,先要用長竹竿去捅動蜂巢,待蜜蜂飛出蜂巢後再爬到樹上取下它,所以常有跑不及而被蜂螫得滿頭包,只得把被螫隆起處的頭髮剃去一撮,用自己的尿液混上「紅銀土」塗抹以消腫。取得的蜂巢,用小夾子撤去蛹口壁膜,將蛹及幼蟲從蜂房內逐個取出;或將蜂房口朝下在火上燒1分鐘~3分鐘,使蛹口壁膜燒光並露出蛹頭,再用手輕輕振拍,使蛹及幼蟲從房中脫落出來,皆成為課餘的一大樂趣。在中國食用蜂蛹歷史久遠,《禮記·內則》載「蜩、(蜂)鮮之,人君燕食。」,後漢張機的《神農本草經》中也載有「蜂子味甘、平;主風頭,除蠱毒,補虛贏傷中(內臟),久服令人光澤,好顏色不老」。我們這些小小年紀,根本不懂蜂蛹可以除蠱毒、輕身益氣,也不知從何處得知蜂蛹可食,只因嘴饞而蜂蛹味甜而甘冒此危險。就連家中的黑糖罐搖一搖浮上來的顆粒,一一送進嘴裏,剩下的粉末,倒在紙上,包成四方形壓在桌腳下,就製成了黑糖餅,連牆壁上藥商放置的成藥藥袋包內有葫蘆矸ㄚ的胃散,甜甜涼涼的,含在口裡,捨不得吞下,都成了我們解饞的零嘴。
盛產大胡瓜的季節,家家戶戶幾乎都會購買胡瓜剖開再日曬,曬過的胡瓜可醃製成“鹹瓜仔”以備不時之需,更是父母將之和豬肉拌炒給我們帶回學校的私房菜。而將胡瓜囊內的種籽取出,放入鍋鼎內炒熟成為“瓜籽”更是兒時難忘的零嘴。遇到大樹運到四公里鋸木工場加工成一片片木板前,會經過工作站,如果是肉桂樹,香味四溢,我們便會使出吃奶力將樹皮扒下來吃,那是又香又刺激的好零嘴,但是吃多了的下場就是流鼻血。有的老樹會有洞,我們也會在洞內取下一片片的蜜,那真是最天然的蜜。而至今不忘的是蔣公誕辰學校禮堂會布置壽堂,同學分年級到禮堂內行三鞠躬禮,為蔣公誕辰祝壽,但心裏卻是想著那一顆壽桃,何時能拿到手來享用。
學校也是一個社會的小縮影,有同學之間的互動、師生關係、同儕的團體活動、跨學年的活動,有固定的上、下課時間、規定的學習課程,以及期望達到的學習目標,記下了我們在學校的點點滴滴,在這裡我們度過了許許多多快樂的日子。